安雲楓吐出一口海水，看向白發精靈，那雙碧藍色的雙眼，像是也被圓月反射的光浸透，變得逐漸發紅。

男人突然笑了一聲，待到眼眸徹底染上血一般的紅色，他滿含惡意的聲音響起：“雲楓，再見了。”

“……！”

下一秒，男人松開了手，腥鹹的海水咆哮着，淹沒了安雲楓，掙紮無果，被巨大的水流裹挾着墜入海底。

…………

“雲楓，醒醒，别在這裡睡。”

安雲楓晃了晃神，被人輕輕推醒，睜開雙眼，面前的人和他一樣，有着耀眼的金色發絲，碧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擔憂。

“怎麼在花園後面睡着了，萬一着涼了怎麼辦。”

下意識偏了偏頭，安雲楓坐起來：“哥哥，我沒事的，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安知曦坐在木制輪椅上，膚色勝雪，有些過于病态纖瘦，似乎是因為畏冷，即使春日也穿着一身厚厚的衣物，雙腿搭着一張小毯子。

聞言，他歎了口氣:“抱歉……雲楓，我隻是擔心你。”

安雲楓抿唇，将小毯子向上拉了一點，對他說：“哥哥，你才是，你身體不好，怎麼來這裡了。”

花園後面是一片樹林，樹木濃密，其間流淌着涓涓小溪，溪水中浮着冰山融化的一些碎冰，所以比其他地方都冷的多，安雲楓時常會在這裡遇到一個人獨處的安知曦。

“知曦殿下！您怎麼又來這裡了？一個侍女匆匆忙忙地跑來，扶住安知曦的輪椅，“請不要一個人随意走動，您的身體弱……大家會很擔心的。”

安向曦忍不住握了握拳，眸色閃過落寞，扯出一個溫和的笑：“抱歉，小語。”

小語對安雲楓點點頭，說：“雲楓殿下好，這裡冷，我先帶知曦殿下回去了。”

“……”安雲楓頓了頓，握住安知曦的手，“哥哥，你看，向陽果。”

一顆閃着光芒的金色果實落在安知曦掌心，十分溫暖。

安雲楓輕輕攏住安知曦微涼的指尖，蹲在他面前，糾結片刻，卻又不知道說什麼，二人沉默了一陣，安雲楓最後還是松開了手：“哥哥，早些回去休息吧。”

安知曦沒有說話，捏着手中的向陽果，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面色複雜，他對小語說：“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想和雲楓說說話。”

小語有些奇怪，但點點頭：“……好的，殿下。”

可安雲楓卻突然不想和安知曦獨處，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手指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

小語走遠了，安知曦低頭看着蹲在地上的他，輕輕牽起他的手。

像是聊起什麼家常話一樣，安知曦笑了笑，對安雲楓說。

“雲楓，如果你不是我的弟弟就好了。”

“……什麼？”

“健康、強大的，可以支撐起光之國的，就像被神祝福過的孩子。”

“哥……”

“也許你知道，我恨你。”安知曦勉強想笑，卻又笑不出來，于是，他攥緊安雲楓的手，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痕迹，“如果你不對我那麼好就好了，雲楓，你甚至不給我理所當然恨你的理由。”

為什麼要這麼說，安雲楓忍不住發抖，感覺到惡心與悲傷一齊湧上心頭。

“那你要我怎麼做？哥哥，我沒想過傷害你。”

安知曦擡手，向陽果咕噜咕噜從膝蓋上滾走，他撫摸上安雲楓的臉：“你出生的那一刻就是在傷害我了。”

“時時刻刻提醒着我的病弱，提醒着我已經被父母抛棄，提醒着我的出生不被任何人期待。每個為你感到歡喜的人都在傷害我，明明最開始有我就夠了，為什麼你還要出生呢？”

“……不是這樣的。”安雲楓眼眶泛紅，“母親她隻是……”

“她隻是，覺得我的身體太弱，不夠承擔光明劍的需求，我沒有辦法支撐起光之國。”

“為什麼要這麼想？明明母親也很愛你，大家都很愛你……”安雲楓不明白，試圖改變安知曦的想法。

“對不起，雲楓，我太龌龊了。”安知曦的情緒逐漸變得平淡，他慢慢的，就像說着與自己無關的話。

“如果我被期待，你就不會出生了，可是，你偏偏就是出生了。隻屬于我一個人的東西，你來了，就被迫分成兩份，或者，大家都默認是你的。雲楓，你可不可以消失呢，讓我别再那麼龌龊。”

“你希望我去死嗎？”安雲楓睜大眼，不敢置信地問。

“……我隻是希望你消失，或許，你也恨我就好了。”

“……我不會恨你的。”

安知曦像是毫不意外，将安雲楓手上被握出來的痕迹治愈。

“我知道。”安知曦溫和地笑笑，落葉飄零，悄悄飛過二人身側。

安知曦悅耳的、如春風一般的聲音傳來。

“雲楓，這是你一貫報複我的方式。”

對遠處探出頭來的小語點了點頭，安知曦收回了自己的手：“雲楓，抱歉，向陽果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