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阙回京了!這次去到西南核查賦稅,一切順利,更讓人高興的是,還得到了一種稀奇的蔬菜種子,說是從大食那邊傳過來的,樂瑤喜歡琢磨這些,正好給她。
一回家就感覺到不對,家裡氣氛凝重。霁月這次是随他出行的,但清風沒有,他躲閃的眼神讓言阙感覺不對,不顧勞累,把他叫進來,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公子、公子……”清風不知怎麼說,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這幾日,一直在想公子将來怎麼辦?自己是知道公子和林樂瑤的感情的。
這時,言夫人的随嫁劉媽媽進來,請公子到夫人院子裡去。
晴天霹靂!言阙如被雷擊了一般,身子甚至晃了幾晃。
“我的兒!你可要挺住!”言夫人一把扶住兒子,流下心痛的淚水。
“誰能想到發生這種事?本來好好的一樁婚事……作孽啊!”
“樂瑤、樂瑤……”言阙口中喃喃,轉身往外直走。
“你去哪?你别走!”言夫人怕極,怕兒子做出什麼事來。自己聽老頭子說過多次,新皇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他到自己家來,是多麼守禮多麼謙卑的人!
“我去、我去找阿瑤……”
“你别去呀……”
他已走遠。
言阙在府門口,搶下正在卸貨的小厮手中的馬,連鞍都沒上,就一躍而起上了馬背。此刻,腦中隻有一個念頭:“樂瑤、樂瑤你怎樣了?别怕,我來了……”
兩個早就倍受家人認可和祝福的未婚小男女,本來已經很親密,可是今日,樂瑤不許他進閨房。
“樂瑤、樂瑤……”他心痛無比地喚着她,“你怎樣了?讓我看看你!”
林樂瑤在簾子後面,看着外面隐約的身影。
“言大哥,我……我對不住你……”
“你沒有……不是你的錯,是他……昏……”
“言大哥慎言!”林樂瑤提高聲音,雖然吉嬷嬷剛才被盞兒拖走了,可誰知道會不會還有别的耳朵。
“言大哥,是我自己不慎,自己瞎了眼……”這幾日一直在恨,恨自己為什麼要跟他進食鋪,否則,他總不能在大街上下手吧。
可是理智也告訴自己,不在大街上,他也會找機會,隻要他有這個壞心思。
自己也隐隐猜測,什麼真心不真心、喜愛不喜愛,這些都不會是真,而是他不想林府和言府聯姻,這是一出政治陰謀。
“不是,這是他的伎倆,不怨你。”
“事到如今,言大哥,我們的事,就作廢了吧。”
“不……怎麼,樂瑤想入宮?”盡管他知道她不會,可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不是。我不入宮,我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阿瑤瞎說什麼……”
“我是說真的!這幾天我思來想去,我不願入宮,可也不能嫁你了;
“尋死,對不起生養的父母!在京城呆着,讓父母兄嫂難過和為難……更是會影響到你的前程!
“我隻有絞了頭發到城外做姑子去,或者到更遠點的建安、或者廊州去……“
“阿瑤,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度過餘生的。
“我們本該攜手共享繁華,我怎會讓你獨入空門?
“再往後兩人都痛苦度日、生死兩茫茫?
“這不是我們的錯,為什麼要我倆受此蹉跎?
“要說讓家人為難,我倒想起來,如果你實在不願再呆在金陵,我們可以出走到别處去,南疆、北境、東海,哪怕去異國。”
“言大哥,你是長子長孫,言家的希望所在,你家人怎會同意?”
“我會說服他們的……阿瑤,隻要你好好地,我就能好好地。
“阿瑤,讓我們忘記這些……就當、當是被畜生咬了一口!”
聽他這麼說,林樂瑤“噗”地一聲笑出聲來,這是十幾日來的第一次笑容。
當晚,言府聽松閣。
言老夫人、太師、言夫人還有言阙均在。
言夫人頗激動:“我不同意!絕不是我不喜樂瑤,也不是我容不下她!很顯然,皇上是要她入宮,阿玥的話,我也轉達給你們聽了,而這些話,是皇帝要她轉的,目的就是要我們放棄這場聯姻!
“隻要我們兩府解除了婚姻,林樂瑤入了宮,那麼這場事就是一則花邊新聞而已,對我們言府影響也最小——頂多會遭人暗地裡嘲笑下罷了。
“你們也替阿玥想想,阿玥也不易,她哪裡真希望林樂瑤進宮?可是有什麼辦法?若這件事辦不好,皇帝卻會責罰與她。”
“母親,您考慮得還挺細,方方面面都想到了,可就是沒有考慮過兒子我的感受、我想要的是什麼?……這輩子,我是斷然不會和阿瑤分開的,無論面對什麼!”
“阿阙,不要這樣跟你母親說話,她也沒有惡意……阿瑤是個好女子,可是如果皇上執意要她入宮,難道我們還能反了皇上?林家能反了皇上?”老夫人點到要害。
“這點請大家放心,阿瑤後來才告訴我說,晉陽長公主已經進過宮,皇上允她,如若阿瑤執意不肯進宮,說也就罷了……所以隻要我們言府能過得了自己這一關……”
“罷了,罷了!我們自己這一關,有什麼一定不能過的?不要說事關皇上,大家不敢多置喙,這件事不是有心人,也不會知道,知道的也不敢傳;
“就是你阿父我,大不了受人恥笑,可是和你們的安危、你們的幸福比起來,又何足道哉?隻是往後……阿阙你的前程可能受阻了!”
“多謝祖母、多謝父親、母親!”言阙哽咽了,起身,又鄭重其事第給三位長輩磕了頭。
讓長輩們為難了!作為一個龐大而傳統的世家大族,這一支的長子長孫将來是要做族長的,而今卻要他們接受他身上這樣的“污點”……
但反過來,如果不是他們太過因循守舊、迂腐刻闆,他和樂瑤早在林羨一結婚後就可成婚了,說不定現在都已懷上孩子了!
于是,兩家人表面不顯,暗地裡繼續将“六禮”剩下的步驟往下走,隻是加快了速度。
轉眼一月過去,林樂瑤用自己的态度擺明了堅決不會進宮的意願。
皇上倒也沒有再逼迫,隻有何醫正,仍是定時來請脈,因為林樂瑤實在太虛虧了。
吉嬷嬷收拾東西,也準備這兩日離開了。
晚上,楓林晚院,亥時。
琉璃和盞兒圍在林樂瑤身邊,高興地幫她試新裙子。
這條紅嫁裙,是外面的成衣鋪按照臨過年前幫她量定的尺寸做的,這兩日才做好送來,而如今林樂瑤比兩個月前瘦了很多,幾個人準備自己動手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