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掃興,我還是同老夫人講明了事情的原委。傅恒一反常态沒有出言阻攔,隻在旁邊默默聽我述說。
得知這孩子是怎麼來的後,老夫人便沒那麼高興了,急忙詢問傅恒身體情況如何并當即命人将衛泠押回了老宅。
不多時,衛泠便一臉不甘地跪在我的面前,挨了幾闆子家法仍口出狂言:“若那晚沒有你,此刻便是我有孕在身,我便可以嫁給傅恒了!”
我尚未開口,傅恒便厲聲對衛泠道:“自以為是,你以為我會允許你這種險詐小人進富察府嗎?”
我無語凝噎:下藥是險詐小人的話,那我當初……呃。
我瞧了傅恒一眼,他似乎并未意識到自己所言不妥,轉身走到我身邊說:“此人交由額娘發落吧,咱們回家。”
我垂眸避開傅恒的目光,同他走了幾步後忽又停下。
“怎麼了?”傅恒問我。
我回到衛泠身前擡手嵌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同我對視,打量着她這張臉說:“你真傻。”
“你說什麼!”衛泠認為我在羞辱她,雙瞳冒出來的怒火欲将我吞噬。
“沒有我,也不會是你。”我用力甩開手使得衛泠身子一歪趴倒在地,“但我不妨告訴你,其實憑你的臉還有你的姓氏,想要嫁給傅恒并非難事……”
傅恒一下子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疾聲道:“爾晴!”
“可惜,你太心急了。”我搖搖頭,顧自道,“衛泠,你可知我為何遲遲不罰你嗎?”
衛泠神色困惑,傅恒同樣不解。
“因為我可憐你。”我喃喃念了兩聲她的名字,“衛泠,衛泠……衛,呵。”
我擡眼看了看傅恒,然後收斂情緒,行若無事地走出老宅坐進回府的馬車,從一座四角牢籠換到了另一座。
路上,傅恒同我說話,我始終敷衍,不過三五句他便覺得自讨沒趣,閉了嘴。
之後我便是安心養胎,平日待在屋子裡看書練字,偶爾被杜鵑勸說煩了出門走走,卻也隻是在廊下小坐而不再去騎射,原先練就的本領荒廢了許多。
傅恒似乎很不習慣這樣的我,竟提出要陪我去箭場散心。我婉拒一次,他便說兩次,我拒絕兩次,他又會說三四五次……我不勝其煩,想他應是不希望我的心情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為了堵住他的嘴,我隻好應承下來。
【1749年12月】
傅恒一直讓人精心打理箭場,我好幾個月不來,這裡依舊沒多一顆雜草,雅緻如昔。
可我的心境卻不似從前了。
傅恒主動與我閑話:“前幾日福靈安和我說,他的箭術快要趕上你了。”
真是沒話找話。我應道:“他才幾歲,弓都端不穩。我如今的箭術便是再不濟,也不至于被他超過去,他還差得遠呢。”
傅恒遞來一把弓:“你許久不練,先用它吧。”頓了頓,又不大自然地說,“這是我找人專門為你定制的。”
我接過來先是拿在手裡掂了掂,确實很輕,又比劃了兩下拉弓的姿勢,也确實好用,便對他客氣地說:“多謝。”
傅恒臉色凝滞一瞬,迅速調整好後又遞來箭矢,強調般道:“朔州雕翎。”
我無心理會什麼州什麼翎,持弓搭箭松開指尖,箭矢竟很給面子地落在靶子上,隻是距離靶心還有點遠。
傅恒同樣射出一箭,穩穩射中靶心,轉頭得意地對我說:“你輸了。”
他今日興緻倒足,不但與我炫耀他的箭術,還十分霸道地要我答應他一件事,搞得我一頭霧水忍不住問:“我何時說過要同你比試啊?”
“我不管,你輸給我自然要服輸。”
無賴麼這不是……我嘀咕道:“早知如此,我壓根兒不會來。”
傅恒得意之情更甚。我深感無語且懶得和他鬥嘴,便問他要我答應何事。
熟料,傅恒反倒是有些不好開口的樣子,表情漸漸嚴肅,再三思慮之下才說:“爾晴,我想托海蘭察給延禧宮送些東西。”
我一愣,敢情是為了這!
眼下入了冬,天氣愈發寒冷,魏璎珞暫時失寵,内務府那些捧高踩低的奴才必不會讓延禧宮好過。若是身為旁觀者,我肯定能幫則幫,但我是局中人,聽傅恒這樣說,心底便不由自主地湧現出諸多疑問:他給魏璎珞送東西為什麼要告訴我?我的意見哪裡重要了?難道我說不行,他便不會送了嗎?
真是好笑……
我感覺自己的情緒似浪濤翻覆,用盡了力氣也隻能将那種慌亂感抑住冰山一角,勉勉強強維持着淡定,對傅恒說:“你想好便是。”然話音未落便擡步逃離了箭場。
後來,傅恒托海蘭察暗中給延禧宮送去炭火、藥品以及其他禦寒之物,皆列出名冊叫杜鵑拿來給我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