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到了黛玉的心坎上。

她在榮國府住了幾年，聽着把打殺了人不放心上的，也隻有一個薛家。

正因為知道薛家犯了事才上京，她對榮國府裡人人誇贊的薛寶钗便喜歡不起來。雖說那是薛寶钗的哥哥犯下的事情，可到底家風不正，才會養出這樣的子弟。

隻是這話她也隻能埋在心底。連和三春都不能說。

迎春年紀雖長，偏性子柔弱，惜春年紀小，當年還不甚懂事呢。探春倒是個明白人，可探春對寶钗倒是親近的很，她也明白，探春此舉，無非是為了讨王夫人的喜歡。

各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黛玉自己也有，小心思并不是什麼大壞事，可到底是非黑白，總得分清楚。

她是不懂，也不理解，為何迂腐闆正的二舅舅，偏娶了一個打殺了人都不覺得有什麼事的二舅母。——王家的男子如何，她不知，但王家的女子，從王夫人到王熙鳳，個個的心都大的很。利子錢敢放，包攬訴訟的事敢幹，估計也就是這樣，薛姨媽說是厚道的性子，偏自己兒子打死了人，都不覺得有什麼。

她想想就可怕。

好在如今回來了。

黛玉便道：“正是如此。殺人放火，該如何判案，要是不依律法，倒縱得殺人犯還成好人了，那以後好人可怎麼活呢？”

兩人由此說到朝廷的律法——大乾律法。

林雲倒是看過那律法，厚厚的幾大本，早年她想着極可能今後無依無靠，便揀了與自己覺得有關系的看了，如今看這二人頭頭是道，連律法書都不必拿出來，真是大吃一驚：“妹妹，你什麼時候連律法都背下來了？”

黛玉失笑：“姐姐何必打趣我，何嘗背下來，不過是看了一遍，大的條款都有些印象罷了。”

秦潤看她說的随意，并沒有要炫耀的意思，心裡倒是越發欣賞，要知道，他是被父親重點培養的，關于朝廷律法一事，父親在當王爺時，便很憂心，數年以來，法度松馳，因此格外重視。他也是翻過好幾遍的，不想黛玉這樣聰明，僅是過一遍，居然幾乎都知道。

秦潤在長公主府上隻住了兩天，便帶着十來名護衛，離開了。

來的時候，所帶的東西不多，走的時候，卻是好幾輛馬車。

并不是黛玉和林雲給林如海捎了這麼多東西，而是由金陵前往福建，他扮作富家少爺，幾馬車的上等的绫羅綢緞，就是他往南去販的貨。

至于去了福建嘛，自然是想帶回來一些海外的東西，如香料、寶石等占城等地運回來的東西。

他在府裡住這兩日，與黛玉和林雲見面說話，都是當着長公主的面，并無聊什麼私話，但不管是長公主，還是林雲，也看出幾分微妙來。

秦潤與黛玉倒是十分投緣，雖然秦潤貴為皇子，但他一點皇子的架子都沒有，且因在長公主府上認識，黛玉也不曾見過他在王府或皇宮中的樣子，自然也不太覺得他身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且二人于詩詞、時政上的看法，頗為投契，如此一來，之于黛玉，秦潤更像一個談得來的知己。

隻有林雲略有一點擔心。

秦潤的身份特别，太子的嫡長子，怎麼看，都是風暴眼中心的人，能不扯上關系，最好還是别扯上。

不過隻這一點點迹象，還不足以讓林雲提醒黛玉。若黛玉本無多想，她冒然提醒，豈不是反而多事。

畢竟秦潤的身份擺在那，且隻這兩天的相處，秦潤便走了，說不準，人家貴為皇子，并未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