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俏皮,仿佛得了李夫人送的鮮李和水蜜桃,便占了好大的便宜,便是賈母心裡方才琢磨了許多事,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了。這話擺明了林家與昌遠候府沒有交情,昌遠候府不過是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上,拿兩籃子水果打發小姑娘。
賈母:“你這丫頭,倒是會逗趣。”卻也的确不好再問什麼,哪怕她有一肚子想問的話。
王夫人卻不死心,也挺沒眼色的,問:“這麼說,長公主和昌遠候府一直在走動?那必定和忠肅王妃也極熟了。”
不知道見好就收也就罷了,問題問的這麼蠢,賈母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卻裝沒有看見,還盯着林雲。
其實也不怪王夫人這麼沒眼色,她不過是替在宮中做女史的元春着急。
太子壞事之後,甯榮二府可謂折了個幹淨,這才把元春送進宮中做女史。帶着宮女進宮做女史的,自然不是沖着女史去的。
天子記着榮國公,爽快地給了恩惠,讓元春在甄貴妃宮裡當差。甄家與賈家是老親,即便賈家遷來京城多年,交情也一直沒斷。當初榮國府上下都為此喜氣洋洋,畢竟太子壞了事,甄貴妃雖然沒有兒子,卻有養子——正是太子之後風頭最盛的忠定王,第一個封親王,可不是最得天子喜歡。
忠定王風光了六七年,甚至天子秋獵,都留他監國,誰知就在衆人都以為會是鐵定的下一任儲君時,卻曝出了黃河決堤案,先是被天子革了監管工部的差事,令閉門思過,本以為事情過去了,複出之後,領了吏部的差事,不想去年山西大同的一宗換囚案,天子震怒,下令徹查,查到最後,山西官場上落馬了一大批官員不說,又牽聯到忠定王身上,勾聯受賄,買賣官職,不僅免了忠定王的差事,還直接降為郡王。
相比之下,原來不起眼的六皇子——如今的忠肅王卻是冒了出來,先是監管吏部,如今又執掌戶部,春天裡更是升了親王,成了衆皇子中唯一的親王。
這時朝臣們也回過神來,天子早年是不是真的看重忠定王不好說,畢竟幾年前忠定王風頭最盛的時候,朝中有大臣提議立儲,卻被天子駁回了。如今卻是擺明了重視忠肅王,忠肅王的王妃,當年不顯,不過是頂着老昌遠候的嫡長孫女的名頭,父親當時隻是四品的郎中。
誰能想到,十幾年過去了,如今她的父親成了吏部的尚書,管轄整個進行官員的考核評績。
再看天子為忠肅王選的吳側妃,當初不過是刑部四品郎中的女兒,如今吳大人也升了侍郎。至于去年才擡進忠肅王府的周側妃,是國子監掌監周大人的次女。
忠肅王府的正妃側妃,細一盤算,朝中六部便占了兩部,國子監更是多少官宦子弟讀書的地方,都要從周大人手上過。
反觀忠定王的内宅,正妃側妃看起來一個個出身高,正妃是金陵甄家甄應嘉的嫡長女,兩個側妃分别出自理國公府二房的嫡長女和平原候府蔣家的嫡長女。
早年甄家更是有“江南王”的隐稱,可自打甄應嘉卸的鹽政的差事,升了金陵體察院總裁,不過是明升暗降,在江南官場上早不複當初呼風喚雨的态勢了。柳側妃的家裡還算有人得用,理國公柳彪之孫現襲一等子的柳芳如今也不過在禮部攬了個外藩進貢時管禮儀朝見的差事,可以說一聲清貴尊榮。平原候蔣家,這一代的家主蔣子甯襲二等男,老候爺一去,家裡連個正經上朝聽政的都沒有。
王夫人,或不,應該說,榮國府并不擔心甄貴妃将元春指給忠定王,畢竟忠定王不是甄貴妃的親兒子,甄家已經搭進去一個嫡出的姑娘了不說,還掏空了大半家底,要是忠定王真沒指望了,甄貴妃還指望用元春去搭上忠肅王的線,到時讓甄家能借着賈家改換門庭——這話是年初一宮宴時,甄貴妃和賈母親自暗示的。
如今榮國府擔心的是,甄貴妃要是不能将元春指給忠肅王,那元春這八九年的青春可是白白折進去了,到時放出宮來,可就是二十五歲的老姑娘了,高嫁是沒有指望了不說,榮國府徹底失了往上攀的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