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目送出租車消失在視線遠處,他不是特舍不得江佳,而是剛才下意識想動作麻利點不讓她擔心而扭到了腰。有點疼,站在原地緩緩就好了。正好可以想想等下吃什麼,但這個青黃不接的時候……好像沒什麼能吃的。
街上的小攤大多被城管攆走,剩幾個大多中午飯點過了趕緊溜。目前隻有公司樓底下幾個小超市開着。泡面?味道太大了。面包?沒有胃口。思索一番他決定繼續上班,晚上回家再說。
進公司大門先拿出包裡的磁卡刷一下,距離午休結束還有十多分鐘,李凡琢磨現在打卡來得及,估計下午……“哎李凡,等着校的放你工位上了記得瞜一眼給吳經理——你怎麼樣了?”還會有很多工作。
心裡沒有嘀咕完,李凡的思路被路過的同事打斷,對方囑咐完工作才想起象征性關心下。李凡頭也不擡默默收好磁卡,“還成,沒大事兒,吳經理合同急嗎。”他以相同的敷衍回道。
同事見并沒有問出什麼,“哦,不急,吃飯了麼你?”轉移話題不冷不淡問。
小幅度動作扭捏地脫下外套挂在手上的動作并沒有被身旁咫尺距離的同事注意到,“不餓。”李凡低聲回應後輕手輕腳回到工位,面對散在桌上雜亂無章一沓又一沓的合同歎口氣,放下東西後站在桌前低頭歸置。
散落的文件像是整理不好的生活,雖然沒有意義但他試圖從中找到規律,時不時拿起一份皺起眉頭看看紙上小字尋找些蛛絲馬迹,勉強歸置到一堆兒方便之後處理。
“檢查怎麼樣?”吳奕樂輕手輕腳地走過來扶上李凡的肩膀低聲問:“你久哥怎麼說?吃飯了嗎?”
關心太熱烈就會敷衍,特别是在公司這一場合。面對招呼在臉上的一連串問題,他手按住腰眼緩緩坐在椅子上,等坐穩之後才敢深舒一口氣,剛才屏住的呼吸緩緩伴随肌肉放松,揉揉額頭低聲回答:“不知道,沒說,不餓。”
習慣總這樣回答的樂樂,吳奕樂沒有聽出不對,嬉皮笑臉地繼續說:“疼不疼?還難受嗎?哎那工作不急你先甭看……”邊說還邊搶李凡手裡的稿件。
“你煩不煩。”李凡攥住一沓紙用力到指尖泛白,冷冷地看向吳奕樂凝固住的表情,發覺脾氣不受控制後嘗試換個緩和的口氣:“行了,沒事——工作要是不急你讓他們堆我桌子上幹嘛?”
生病會讓人脾氣變壞,何況這麼大的病,吳奕樂默默撒開手,緩緩垂下去的手掩飾尴尬般撐在桌面上,另一隻手搔搔頭正在組織語言,李凡突然說:“手,拿走。”他低頭一看,一雙大手剛好壓在一沓文件上,上面幾張紙不小心被他用力過猛弄皺,“剛整理好的,甭給我裹亂。”
拍馬屁不小心拍在馬蹄上的碎催匆忙地歸置好一摞文件,并将上面那幾張紙抹平,讨好不成碰了一鼻子灰再看看李凡一臉嚴肅開始工作,吳奕樂徹底不敢說話了。
李凡在某些方面莫名挑剔,跟小時候被大人訓斥好好說話的孩子一樣,隻不過這時候的他是那個“古怪”的大人,要麼你不關心他,他其實會将這些歸結為生活中疼痛到麻痹的苦,隻有夜晚難以入眠時拿出來埋怨,這些從不會宣之于口;要麼你就好好關心他,不要跟敷衍了事一樣背台詞、走完過場就下台鞠躬。
顯然吳奕樂今天給他的感覺是後者——一堆工作擺在這裡又來客套一樣地關心,剛整理好的文件又差點被弄亂,很難不讓人聯想這孫子是故意的。
“那個,你不覺得,”吳奕樂手怯怯地壓在工位桌的一腳空白,低聲說:“你桌子底下好像多個東西?”
多了什麼?多了些奇怪的情緒罷了。誰從醫院回來會歡天喜地呢?李凡垂頭看去,地上放了一個撐得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半遮掩着裡頭好像有個紅紅的包裝。
“什麼?”李凡不耐煩問道,随手拿起放在桌上拿出包裝袋——是一袋上好佳番茄味薯片,下面還有點其他爛七八糟的小零食,可包裝袋熱熱的?再往下翻是倆熱乎乎的包子。
李凡擡頭看向吳奕樂時他正在傻笑,扭過頭去臊眉耷眼地清清嗓子:“原本想讓你自個兒發現然後跟你邀個功……算了,給你賠不是了,活兒慢慢幹,先吃完飯,甭着急,啊。”說罷他準備閃人,閃之前勺了一把正在低頭拆袋子往嘴裡塞包子的李凡小腦袋瓜兒。
包子好熱,可能是李凡太冷了,他滿腦子隻有熱乎的包子。雖然是便利店的,不比家裡的,不比他小時候挨完打正躲在衣櫃裡偷偷哭的時候後媽送來自家包的包子;面裡和了泡打粉,不是純堿的,明顯是便利店買的又在袋子裡捂了很久,但它很香。
是有口人送來的熱飯就能溫暖的幸福,也是沒有這口熱飯得繼續撐下去的人生。
生活,生下來活下去,李凡想通了。但這個世界的其他人不會全這麼通透,正在上課的謝斯年有些緊張又有些開心,他覺得樂樂能試圖面對病情就是個好事;吳奕樂滿腦子嗅蜜戲果兒,也不排除良心發現偶爾對李凡好一點;老闆滿腦子都是吳經理有沒有好好幹活。
“吳經理,”
腳步聲剛往裡走,吳奕樂趕忙從工位揮手,“哎哎哎劉總,在。”一溜小跑迎過去還不忘伸手拍李凡一下。“上季度報表李凡做完放您辦公桌上了,我還沒來得及查,您要不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