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幽上下打量兒子:“你沒事了?”
柳楓眠靠着椅背,懶洋洋往下滑,許是沒睡醒,臭着一張臉,眼睛都懶得睜,從鼻腔裡勉強發出一聲低沉的“嗯”。
家裡的Alpha和Omega都要隔離,柳俊澤這幾天是最操心的人,忙到焦頭爛額,此刻可算松了口氣,臉一闆,踹向柳楓眠伸長的腿:“坐沒坐相,給我坐起來。”
柳楓眠咬牙切齒“切”了聲,半睜開眼,首先看到對面位置柳竹忞忍俊不禁的樣子,瞬間清醒,整個人立馬坐得闆正,規規矩矩吃早飯。
聊了會兒天,沈南幽先出門上班。柳俊澤也享有暑假,雖然這所謂假期隻是把工作場所換到家裡,但總算兩個孩子都恢複得差不多了,他準備買點好菜慶祝一下,喜滋滋出門去。
柳竹忞閑着也是閑着,去廚房洗碗,很快覺得頭頂光線被擋去一片,轉頭見柳楓眠站在自己身後。“怎麼了?”
柳楓眠泰然自若:“看不到自己腺體,好奇,看看你的。”
“遮着呢。”自己還貼着抑制貼。再說,腺體而已,大家都一樣,總該看到過。
柳楓眠無趣撇撇嘴,又往前一步。柳竹忞下意識要躲,卻已經貼在水槽邊,無處可讓。兩人都愣了一瞬,柳楓眠顯得無辜又意外,指指水槽旁的飲水機:“我要倒水。”
柳竹忞往邊上讓,柳楓眠身體靠過來,眼前就整個被高大的背影遮擋住。他暗想自己有些驚弓之鳥,Alpha分化時無法控制自己,那天又是個巧到不能再巧合的意外,小楓可能都沒有自覺。從身體到心裡的震撼感幾天來揮之不去,一想到當時的事,後頸腺體便突突地跳。
“發什麼呆。”頭頂突然發出聲音,柳竹忞一驚,回神感覺水槽前的空間怎麼如此狹小,自己和柳楓眠貼得過于近了。定了定神,發現已經要擡頭看他:“你現在多高了,擋光。”
“一八幾吧,最近沒再長了。”柳楓眠端着水退開一點,卻沒出廚房,“不用長了,我再低頭看你要得頸椎病了。”
柳竹忞先天身體機能不好,出生後過的就不是正常孩子該有的日子。盡管後來又是練功又是加營養,被爸媽操心操力拼命補,還是長不胖,身高停在一米六八再沒上去過。柳楓眠話剛出口,自覺不妥,小心翼翼看他:“我錯了。”
柳竹忞沒在意,覺得氣氛倒因為這玩笑輕松不少,繼續洗碗,任柳楓眠在身後閑聊:“老爸說了嗎,暑假我們去哪?”以往假期,柳俊澤都會帶兩個孩子旅行,沈南幽忙于工作,隻能偶爾參與短途遊。
“今年不出去了。你剛分化,情況還不穩定,最好在家呆着。開學就高二了,别當我不在家什麼都不知道啊,你這一年住校日子怎麼過的,跟你講别用學校的公共洗衣機,你就真的一件衣服都不會洗啊?爸爸跟我吐槽你每周拖回家的箱子全是換洗衣服,讓你學你還找理由跑路。也是我們從小什麼事都不讓你幹,再下去要把你慣壞了。這個暑假給你開補習班,生活上的基本事情要趁這兩月跟你講。”
柳楓眠沉默一會兒,哦一聲。柳竹忞轉頭看他,像是不太高興,便哄:“都是Alpha了,開學後要重新分宿舍吧,好好表現,我們小楓很可以的。”将碗都排整瀝水,擦了手,往客廳去。柳楓眠垂眼看他後頸的抑制貼,突然說:“那天聞到了。”
柳竹忞猛頓住,又聽他道:“應該是你的吧,門外飄進來一點。還挺神,我當大熱天的,小區桂花樹提前開了。”
不知為何,柳竹忞感覺全身血液都要凍結了,能聽見自己心髒鼓動的聲音,腺體又開始突突地跳。
“問你,你分化也這麼難受嗎。”
“啊...我和你不一樣吧,隻是想睡覺而已。”他自動略去了些内容。
“靠。”柳楓眠憤憤吐槽,“就我倒黴,整個人跟得瘟疫似的。”接着又露出壞笑,“你們這種時候會想點什麼沒。”
柳竹忞推測這個“們”大概是指Omega這個群體。分化這件事給柳楓眠帶來的變化很大,體格更結實,聲線變低了,眉眼間成熟不少。柳竹忞想說服自己是因為一學期沒見,青春期孩子發育變化是正常的,但言語行為向成人轉變,敢跟自己開葷段子,好像成年人在同等高度上輕松讨論這種話題,這是完全沒想到的。
他強壓違和感,試圖把話帶過去:“你才16歲,小小年紀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柳楓眠無所謂地聳肩:“聊聊嘛,課上都教過,同學也讨論,不算什麼。”
柳竹忞不想繼續尬聊,他怎麼可能跟個孩子說這些,重新往前走,卻被擋住去路,往旁邊繞,又被擋,幾次纏不過,擡眼瞪視吓唬,就見一個又痞又裝乖的笑挂在臉上。
大概以前帶孩子的小技巧,都要不管用了吧。柳竹忞一時沒想到别的對策,隻能老實說:“我什麼都不想。”
“哈,真的假的。”
“就是沒什麼精神,然後一直睡覺。”他把那些不長眼來騷擾的人分成兩種,a級以下的打不過自己,同樣a級的能勉強搏一搏,s級還沒遇到過...不,不光遇到了,還被突如其來壓得一敗塗地。柳竹忞又開始心煩,不再理邊上的人,往前走不過去還不給我退麼,果斷轉身,徑自回房關門。
整個暑假過得萬分煎熬。白天看見了慌,晚上睡覺時想。柳竹忞以為分開後就能恢複正常,結果變成每時每刻都在想。
他試圖理性分析,是因為身體、心理、各種感官沖擊,不能适應相處了十幾年的孩子突如其來的變化,應該調整心态,放正位置重新處理好兩人的關系。可每到夜深人靜睡不着,腦子就開始胡思亂想,那孩子從小對自己乖巧聽話的模樣、如今日漸成熟、青澀中開始生出魅力的眉眼、言行幹脆果斷,偶爾帶點霸道...
那個暑假的相處前所未有,小楓真的像變了一個人,自己應付不來,卻又那麼熟悉他,不管怎麼變都是從小看了十幾年長大的孩子。
想着想着,身體記憶便湧上來,胸口仿佛又被深重的沉香信息素悶壓、腺體躁動不安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