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能如此照顧他,全都是因為那一場交易!
當年他們還沒上天,與大蛇搏鬥身死。失主後的月升劍修得悲恸之心修成劍靈。
太上老君路過,要帶他上天,好生修煉日後就是上仙。
但是劍靈不願意,他甯願一輩子這麼蹲在海邊等主人。
“我有一計可救你主子,隻是需要曆千萬劫,也不會認得你。”
劍靈同意了。下海去,意外和雲霁立下血契,共享生死。
輾轉天上,星沉得知一切,質問太上老君不守信用。
要知道,劍靈成仙的機緣是星沉放棄,轉贈于他的。
太上老君便折中,帶他也上了天,成了燒火童子一名。
“我是星沉。我是童心塵。”
星檸,“神經病啊!相好都記不住,工作記得這麼牢!”
童心塵此刻記憶恢複。也想起了這個多年的好友。笑笑調侃道,“哪像你?玩忽職守。我下來三天你就被人炒鱿魚了。”
星檸,“你放屁!”
童心塵,“快跑吧!我要開天昏地暗七殺滅絕大陣。”
天昏地暗七殺滅絕大陣!《五言獨步》有雲:有殺先論殺,無殺方論用。此陣一開,東南西北,敵,我,旁觀者,全部殺殺殺!故名七殺!
天昏地暗七殺滅絕大陣一開,方圓十裡的大修大能都休想留下半條命。
他一個小小魂靈,光是罡風都要将他吹散。他還站在那裡做什麼?想死嗎?
“何敢為!救人!”
何敢為一張符紙定住他魂靈,大掌一握,落入掌心。陣法的靈氣外溢,砰砰敲打着他的金光不壞之身。他不敢久留,腳下一蹬,跳下登雲梯。
童心塵身上所處就是陣法。金光籠罩下,綠葉被壓制貼地,再起不能。
原地之上又有一個新陣!
仔細一看,不對,是他上方的金光人形是陣眼!
高秉天望向金光璀璨的半空,心中略顯失落。顯然,童心塵找到了他缺失的那一部分,已經不需要他這個人形圖書館了。但是此刻,看着人,他心中的憧憬很快沖破一切,他曾經是那麼厲害的一個人的人形圖書館,最信任的手下。這就夠了。他的人生,值了。朝聞道夕死可矣。
劍,在空中化形。一生二二生三……無數的月升劍懸在半空中懸而不落。
風,震顫着大地的每一寸泥塵。全民逃生到高處。不敢靠近。
童心塵也在等他們撤離。
“星沉道長已經可以不靠外物不請神禦風了嗎?”
“那不就是,風神本人嗎?”
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高秉天,不會用陣法但能看懂。“不是!就是一般的迷蹤陣。他困住了風,”
迷蹤陣,道家尋常陣法之一。弟子們面面相觑,有點不敢相信。
“迷蹤陣可以困住風?”
“他可以!我看到了!風繞着他的身前身後變換方向、彙聚、加強、生成、壯大。真不愧是當年四大門派秘密搶奪的符咒天才。天才天才天才!”
溫元白驚得連呼三個天才不足以展示自己的喜悅之心。
記住陣腳可破。潑黑狗血可破。就連瞎子,因為看不見路也不會被迷惑。可偏偏就這麼簡單的陣法,童心塵玩到了極緻!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大殺器!不!大殺器是童心塵本人!”
火球術、迷蹤陣吃花生米這些小伎倆,确實花裡胡哨沒有用。但是花裡胡哨的前提是徹底摸透這一門法術。當你有能力用法術去花裡胡哨的時候,你的法術将會天下無敵。
衆弟子眼中一向穩重的溫元白此刻蹦跳如脫兔。眼裡透着星光。
溫元白在此刻悟道,返老還童。一頭白發漸變烏黑,皺紋消失,皮膚緊緻。98歲的老頭子三兩個呼吸之間變成二八年華的英俊小夥子。
弟子們眼看着,驚得無法出聲。溫元白自己毫不知覺,頂着少年音還在啧啧稱奇。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童心塵還有什麼妙招。求知欲讓他不顧危險,不自覺上前半步。幸好弟子及時拉住褲腳讓他清醒過來。低頭一看,再過半步已經是懸崖。溫元白心生後怕。又不甘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學習機會。便在原地盤膝而坐,目視前方。
隻見地塊坍塌,崩碎,成天坑。藤蔓被威壓壓倒在地,不再掙紮。雲霁叫嚣着要逃離。
童心塵高舉月升劍,劍劍瞄準清虛玉璧唯一的缺口。
高秉天迅速匍匐在地,呼喚大家,“趴下!快趴下!他要引雷!”
所有人在高位,童心塵在低位。他不顧一切引雷,首當其沖的必然是他們這些高位的。這是常識。
“為了除妖他什麼都不顧了嗎?”
不料,一陣轟隆隆過後,塵土飛揚。落雷全部落在低坑内。越是低的地方越是落雷嚴重。
溫元白擡頭,“這不對啊!這怎麼可能?雷怎麼盡往低處劈?”
風塵中仔細看陣,驚得無以言表。
“他的迷蹤陣不但改變了前後左右,連上下高低都颠倒過來了!不!他把雷電的去向定在了清虛玉璧身上。”
所以雷電從哪裡下來往哪裡走最後都會打在清虛玉璧身上。
“太神奇了!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溫元白想看清楚好好學習。不成。風塵迷眼睛。
就在這滿目風沙中,溫元白看到了兩個身影。一個是童心塵,一個是雲霁。
童心塵的劍刺中了雲霁的胸膛。但後者緊緊握住,不讓他刺進去。
童心塵俯身說了什麼,雲霁的手就松開了。劍刺進去。
天地之間,四處爆炸,塵土飛揚,目不能視。
極速的爆炸後是極速的寒冷。
冰!全部結冰!
雪,簌簌地落下!
那雪,比那沙塵暴還要多!還要密。
身處其中的所有人睜眼不見五裡外的人。他們迅速靠攏在一起,團團圍住,互相抱着取暖,靠一身正氣渡過這突如其來的寒冬。
這還隻是陣外圍。練武壇裡面曆經兩大陣,多次暴力破壞,已經變成一個将近三畝的大坑。裡面空無一物,如同北冥,寒氣肉眼可見。
溫元白抱緊雙臂,盡力思考童心塵迷蹤陣的奧妙。摩拳擦掌嘗試了幾次。沒有半點成效。無能為力的溫元白上下牙打架,隻能盡可能張開手去擁抱更多的弟子。心中祈求着風雪快點過去。
可星沉的風雪還在繼續吹。不殺死雲霁誓不罷休。
金剛不壞之身,保護自己護不了别人。
“再這麼下去,雲霁沒死我們就要先團滅了。”
高秉天拽住何敢為央求道,“金剛不壞之身可不可以往外一點,再往外一點。到我這邊一點點行不行?”
“可以!”
水南天想到了救所有人的辦法。一聲七子齊,刷刷到到到,英雄熱血在這冰天雪地裡給了所有人活下去的信心。
能用金剛不壞之身的弟子們盤膝而坐。外圈人站的坐的手搭他肩膀。
“三尺冰雪叫它有來無回,冰封千裡教它春水東流。”
金剛不壞之身大餅一樣攤開去,護住了小部分人。但是金剛罩再攤下去硬度不夠不能抵禦風雪。
水南天憂心不已,“現在這個範圍隻能護住我們自己。再來幾個人。”
“我不會金剛不壞之身,但是我有力氣。”
景聆心說着,手搭在景不行肩頭。掌下,靈力正在源源不斷輸入。金剛罩,又大了幾分。
“我也來!我也來!”
更多的人出一份力。金剛罩再擴大。外面一層更薄。李連生和蕭景山達成合作共渡時艱。金剛罩的硬度才提了上去。
所有人抱在一起擠擠,更溫暖。風雪内外兩個溫度。
可外層弟子太慘。風夾着霜雪,凍結了他們的眉毛和胡子,衣服已經凍成雕塑般□□。再過半刻鐘,符咒都念不下去,意識就要離開□□。
“輪換!”
人們隻能暫時忍受風雪。個個凍得嘴唇發白,瑟瑟發抖。
輪換結束,溫暖才重回體内。
沒一會兒,外圈弟子又扛不住了!又要輪換!
衆人又是一陣瑟瑟發抖。
童心塵全身脫力,趴在地上。他指尖輕點,冰碎,藤蔓也碎。
“你一心想要送我歸位。殊不知心蒙塵星已沉。可我不後悔。水月升,你可知?你我相遇的這兩個瞬間,在我心中,勝過我獨活的千千萬萬個流年。”
星沉嘴角微揚,閉眼隻覺風清也柔。遙想當年自己杯酒得道,踏上升仙路。此後日夜與爐火作伴,為老君烹這世間冷暖。最有趣不過是席間聽聞有人把靈獸養得油光水滑得西王母半句賞析。謂心如明鏡,何嘗不是死水無瀾?眼被火迷,丢了吹火筒,下了凡塵。靈獸念主跟下凡塵、誤入魔道、為禍人間。千年轉世苦鬥,如今塵埃落定,曲終人散。
星沉睜眼,笑看五指淡透紅光,如煙漫天飛散。心中無悲,反有無盡歡喜。隻因那星塵飄向的方向,與綠葉消散同在一處。
“我教過你,除魔衛道雖死無悔,現在,你我都做到了。”
盛筵必散,星滅光離。你我千年的恩怨,在此刻肅清。往後冥茫,皆是新生。再會。
他側躺着,一動也不動。左眼的淚流進右眼裡,右眼的淚流進空蕩蕩的心裡。
突然!
春風和煦,拂過大地。劫後餘生的衆人真真感受到了新生!
“晚一步我們就凍死了。”
“要命啊。我還是好冷。有沒有誰的衣服是幹的?借我穿一下。”
“師父!”
溫元白不理弟子的挽留,一腳滑落天坑,去扶起童心塵。紮針,紮不進去。童心塵一身罡氣萦繞在體外。溫元白抗不過。靈機一動,喊元心明過來。
童心塵果然回魂。
“安平?你怎麼在這兒?”
但很快發覺不對,一把将人推開。
“你不是他。”
童心塵看着這張曾經屬于愛人的臉,沒有覺得一絲的留戀,隻覺得厭惡。他讨厭搶了愛人健碩軀體的元心明。他不是許安平,他不能原諒元心明。如果大戰之時許安平用的是這個健碩的身體,而不是那疏于鍛煉的殘軀,也許許安平不會輸。也許許安平有辦法在封印雲霁的同時全身而退。
他知道自己這個想法是愚蠢的,是虛假的,是遷怒别人。但他就是對這個元心明喜歡不起來。他過來問候傷勢的時候,根本無法給他一個好臉色。
童心塵現在終于明白了為什麼雲霁不讓元心明笑。别人用他們鐘愛的那個人,那張臉,笑得那般美好那般單純,是一種亵渎!是一種侮辱!
“滾開!”
童心塵做不到雲霁那般絕情,隻能甩開元心明關懷的手。後者對此冷遇也是熟練如常,自覺後退半步,隐入人群中免得這張臉惹他再生氣。
童心塵果然動搖心神。溫元白就在那一瞬間刺針進風池、印堂、少沖三穴。
童心塵悠悠還魂,依舊躺在溫元白膝上不能動彈。交代後事。
“小子。聽着!”
他沒認出來這少年是溫元白。
“通知虛靜派。讓何敢為繼位第二十五代掌門,永山師叔監管。坐忘派還給溫元白。這個,”
他手裡握着清虛玉璧,看了一眼,淡淡吩咐道。“和我一起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