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生三人合圍那麼粗的龐大身軀緊緊纏在鎖妖塔上。一樓還有妖物不斷攻擊,試圖找到突破口。李連生肥大的身軀被瘋狂戳、刺、啃咬。他的身子始終牢牢盤踞在鎖妖塔之外,将其團團圍住,巨大的頭顱壓在頂層出口上,耐着疼痛大喊:“叫人!叫人!”
李連生并沒有背叛他。他第一時間逃出去堵死了一樓的出口。
而水南天,不但封死了頂層的出口,還保護着那些無力自保的孩子們。
這一切都僅僅靠他們那會流血、會疼痛的血肉之軀。
許安平看着不斷從李連生身體裡面刺出來的刀槍和鐵拳,深吸一口氣,強壓悲傷,聚氣丹田,意守天厥。
雙手于無物處撥弄出八陣圖,驅動五彩金絲手镯從手腕上滑脫出,金線一絲一縷地擺動着往外緩緩展開。将水南天等人盡數籠罩在裡。
至于李連生……
他一腳接力,身子飛升百丈之上。風過耳側,下方喧嚣再無。
鎖妖塔封印借法。結印,力量來源于天地乾坤,大羅神仙也逃不出去。不結印,力量就來源于施法者,一旦施法者力量不如封印者,封印無效。
自己的力量和這一副身體相性極差,強行召喚容易受傷,然現在也别無他法。
“反正我大概是死不了的。”
他不急不慢地念出咒語:“震來虩虩,笑言啞啞,震驚百裡,不喪匕鬯。雷霆!”
血脈擴展、蔓延,在他掌中生成法陣。擴大再擴大。蜂鳴着、盤旋着飛出,瞬息之間便從上往下罩住整個鎖妖塔。
法陣繞着他腕間轉動,落在大地之上,立起萬丈金光,困住了塔内千萬妖獸。
許安平身在半空,腳下無物仍穩坐如山。
“收!”
一聲收,氣勢如虹,聲如洪鐘。飛速盤旋的五彩金絲手镯仿佛有生命一般,聽聲而動,快速往裡編織、收縮。不管血脈絲線之間纏繞着多少個妖物的頭顱手足,也無視鎖妖塔的堅硬,它隻是固執地往裡編織、收縮。
五彩金絲手镯的收縮完全沒有盡頭。李連生三人合圍的身軀被勒成細繩,血肉嵌進法陣之中,纏在一起被強行拉橫、旋轉、穿插。
許安平閉眼不去看,手上真氣依舊運轉不停,五彩金絲手镯仍在毫無感情地往裡收縮,試圖編織成原來的模樣。
塔内衆妖沒有李連生那樣的修為,早就在法陣蜂鳴着盤旋的時候已經東奔西跑、倒地哀吼。塔内一片混亂。
五彩金絲手镯仍在無情地往回縮。
等到變成了原來的形狀大小,五彩金絲手镯才悠悠然飛回許安平掌心,隐去。
不知道李連生在裡面境況如何。
許安平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帶血印的掌心。身體突然失去支撐,從百丈高空急速跌落。
要不了半炷香他就要摔在地上砸成肉泥。
“怎麼辦?”
他本能地揮動背後的翅膀。
他憋住了一口氣,意念貫穿雙翅。此刻他想飛的意念要是能化成翅膀,炎黃大地都能飛上百丈高空。
離地五十尺,破風之聲尖銳刺耳,巨大的風流撲面而來吹得他眼耳口鼻都扭曲成團,身子在半空中旋轉不停。
努力維持平衡的雙翅火辣辣地疼。終于被強大的氣壓翻折過去了。最可怕的還是眼睜睜看着地面離自己漸行漸近!
“有了!”
許安平靈機一動,在離地三尺的時候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沖着地面不計成本地噴血緩沖。
此計有效!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下墜的速度在減緩。
可惜後續血液不足,在離地半尺的時候,失血過多導緻頭暈眼花。落地不穩,原地滾了好幾圈,後背砸在樹上才停了下來。
他艱難支撐着爬起來,奈何左手白骨折出皮肉,軟弱無力。一下身子側翻,砸倒在地。
這場對許安平來說幾乎脫力的戰役,實際隻持續了短短的一盞茶。在林深月白的三更天,不起一絲波瀾地流淌了過去。
無望的血手屈指已經是極限。朗月當空,一口烈血噴濺向天。恐怕是五髒六腑全碎了。
“天仔……師父,好痛……”
這身體要不得了。可是換一個……
鎖妖塔外七位景字輩的英雄全部被破陣時候的威壓打倒在地。
從前駕馬車遊四方時候沒少被地痞流氓打。又不能對他們出手,怕失手打死他們。水南天爬上他後背、攀着他手臂給他纏繃帶的時候,傷口好像就痛了起來。
“真的好痛!”
不是走馬燈!有人戳他傷處!
“他疼!”
“會說話就不用死。”
“哎喲喲手長出來了!做妖怪可真好!哥你說是不是?”
“安平你可真有本事,一個人守住了鎖妖塔。”
“哥你快看!裡面有兩個人。”
六個人頭圍着許安平團團轉,七嘴八舌。
隻有一根幹柴似的六師叔杵在重傷的弟子們身邊為他們止血救命,像一株百年大樹綿延出半山的根系庇佑着底下這百子千孫。
鎖妖塔暴亂。躲在山下多日的隐機派乘機進攻。童心塵在護山大陣前忙得不可開交。
七位師叔在遠處看到了預言的血色聖衣從天而降,鎖妖塔粉碎崩裂,當即飛身來救。
見了許安平,永山輕踢人兩腳。喚道,“起來!怎麼?摔了一跤就說不出話了?”
永恁直罵他放屁!“你打那麼高摔下來試試!”
“我肯定沒事!”
“吹!我現在就摔你一把試試!”
“你來試試!”
永河和永過忙攔住快打起來的兩人。這頭,永海又指着人慢慢長出來的新骨肉嘻嘻直笑。
“哥哥你看,他長糊塗了長了三隻手!哈哈哈!”
“他長再多的手也比你好看。”
被義兄一罵,永海的笑聲戛然而止。永河還不放過他,數落他笑話别人失了禮數多大的人了都。直說得永海泫然欲泣。
“啊啊啊!”
“好啦好啦你們别吵了!永言要你們搭把手!再不擡上馬,心塵要守寡了。”
老二發話,衆人齊齊圍過去,可算清靜一點了。幫着永言把着人丢上馬。
“不綁一綁?”
“犯不着。”
“摔下來怎麼辦?”
“斷兩根肋骨。”
“摔到哪兒是哪兒。”
“最要緊的是,不要讓蕭景天追上!”
“哎!對咯!”
哦吼。居然在這一點上達成了共識!
路途中颠簸疼醒,身下熟悉的馬背,是小圍巾,又救了他一次。
馬兒嘶鳴着,穩步往前飛奔。山坳間,似一支白箭穿梭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