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恭啞言。絲毫不知掌門為何如此火大。
童心塵餘怒未消。“還有你!腰痛還爬登雲梯?你腰沒事了?”
“一心想着見你。倒把這疼忘了。”
他半瘸着站起。疲憊的臉在看見童心塵的瞬間亮了燈。
紫雷五傷陣必須有陣眼。蕭臘八不行,就唯有試圖喚醒他星沉的記憶。
隻是,這些暧昧的真心話近千年不曾從他口中說過。一下子羞紅了臉。傻笑着,不知如何是好。
後者隻以為他在盡心盡力演着“童家媳婦兒”這個角色。
直到弟子們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
“我們師父娶的不是他妹妹嗎?”
“這可是那個童家二少爺喂!你個笨蛋!”
童心塵挑起眉頭。示意他們閉嘴。
嗯,是時候讓自己發燒暈倒了。許安平正想作法讓血液倒流,忽地心海起漣漪。是星檸在敲他腦海。
“我突然想到一個讓他恢複記憶的辦法。讓我試試。”
沉眸再起,眼有三分白。是星檸掌管了身體。
他揚起了嘴角。火上添油一把。
“我是誰?我是你們師娘呀!”
許安平一口氣差點沒憋上來。緊急換回來。
這話,是他從前來虛靜派找星沉時候的小玩意兒。
水月升去虛靜派就是他們的師娘。童心塵來坐忘派,自己的孩兒們就喊他作師娘。
确實是恢複記憶的一劑猛藥。但是,周邊幾百雙眼睛盯着的滋味可不好受。
許安平偷偷看童心塵神清,等他的回答。
若他能就此恢複記憶,也正好證明他還記得自己。
未能恢複記憶也沒關系。
他昨日的話。許安平也實在是很好奇。
想和他好好過日子、一見鐘情,這些話,他敢在弟子們面前再說一次嗎?
即使好不容易建立的掌門威嚴毀于一旦。
甜言蜜語誰不會說?童欣塵說得比他還要好。
結果呢?
約好了橋頭相見、一同逃離。
他從日落等到了日出!
終不見!
童心塵又如何呢?
星檸之言,正好一試。
許安平言下之意,傻子都能明白。搭上童家二少爺的傳言,很難不讓人懷疑。
如他所料,所有的眼睛看了許安平一眼,又齊刷刷望向了童心塵。等他的答案。
偌大的惴惴峰,此刻鴉雀無聲。隻有秋風潇潇。
許安平見他沒有恢複記憶的反應,心下涼了半截。自己終究不是他記憶深處最重要的人。
手一翻,血脈逆流,一張臉瞬間紅了起來。綠色藤蔓在腳踝裡纏繞、膨大。看起來就像個發燒胡言的病人。
達恭這個老大哥果然發現了他的不妥。伸手一摸他額頭。“哎呀!好燙。真的發燒了!方才不都消腫了嗎?快!我帶你去找六師叔。”
許安平挨着人閉上眼,身子如浮萍,不由自主地被人拉着走。
沒走兩步,身子一晃,倒進了人懷裡。
許安平奇怪,睜眼一看,是童心塵。他一偏頭,覺得這事兒更奇怪了。
四面八方傳來弟子們的吸氣聲。
童心塵也是思緒良多。
他深知許安平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當算盤打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心裡像插了把刀子。因此他冷言相對。
但人啊,哪能永遠理智呢?
别人給他脫羅襪、輕揉慢摸,他非但不惱還言談舉止親切。非與自己在一起時候的戒備森嚴、籌謀劃策演出來的假親昵可比。背對人處,他手中拳頭快要捏碎。
在師兄弟口中了解越多,他越覺此人是毒蛇,需遠離。
身子比腦子快,懷裡躺着那人。毒蛇不知所措,小腦袋這麼一偏。童心塵心中警鐘大作,完了完了我完了。就沖這一眼的純良懵懂砸在心上砰砰響。莫說毒蛇,對着這張臉,就是賜的鸩酒砒霜,他也可以笑嘻嘻一口悶了。
死就死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祖師爺對不住了!我要撬你牆角!
你死都死了!現在活着的人可是我童心塵!
他緊了緊懷裡的人,擡頭環顧四周那些個錯愕得不敢動彈的弟子們。
“你們,都給我聽着。他就是你們師娘。這出李代桃僵的戲碼與你們無關。你們自己知道就好,莫要往外傳。就記住一點:他要來誰也不許攔着。”
小喇叭看熱鬧不嫌事大,揮着手招呼道。“還不快點扶師娘進屋?”
“不必。”
童心塵怕弟子們粗手粗腳害他腰間傷口複發。直接攔腰将人抱起。
“我送你們師娘回屋。你們自己先練習一下。”
童心塵親自上手,旁人無從下手。
小喇叭背對着師父給他豎起大拇指。言下之意是:搞定了師父,真厲害。
偷雞不成蝕把米。許安平羞得無地自容,掙紮着要下來。
小喇叭開始廣播。
“恭送師父師娘入洞房!”
“喊呀!大點兒聲!”
“整齊一點兒!來!”
弟子們很快被小喇叭調教好。
他一擡手,山上此起彼伏都是“恭送師父師娘入洞房!”
捂臉是許安平最後的堅強。
把人放床上他又要看傷口。
尋常人治病哪裡會用得上妖物百足青宣毒蜈蚣?許安平自然是推說無事敷衍過去。
童心塵覺着他能爬上登雲梯來,自然不會有什麼大事。他說過不想讓自己知道,那便不問。比起這個,他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問。
小腦袋蹭着他膝頭。童心塵睜大了亮晶晶的一雙眼。
“我這回答你可滿意?”
說實話當時愣了半晌。沒明白那夜争吵過後為何有今日的坦白。想來應是不信他。那就實際行動給他看。
童心塵自認為那一刻的自己很帥,很勇敢。滿心滿眼等着他的誇獎。
許安平不知如何作答。
正巧,許九斤端着一盆水煮熊掌打門外路過。
大聲嚷道:“正好,人齊,吃飯。”
許安平點點頭,回答了一切。
童心塵的臉一下垮了下去。
說什麼情深?
談什麼試探?
不過是許九斤吃飯要人陪的壞習慣!惹的誤會!
此刻,被戲耍的窘迫都敵不過這份冷漠給他帶來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