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前掌門的生命危在旦夕,又有第一次誅邪大戰爆發。高巨瘋獻身鎖妖塔,失敗。
潘玉龍臨危受命别無他法。為了隐瞞此事,他狠心抛棄了當時的愛人,還将剛出生的兒子送給他人撫養。蕭田甜與他恩斷義絕就是因為他為了天下,對自己對身邊人都太過狠心。
一股雷霆之力自背後掌中傳出,絲絲縷縷如春雨滋潤着他的五髒六腑。讓他終于有力氣說話。
他面容枯槁,聲線陰柔。翹着蘭花指擺擺手。
“師弟,我快不行了。别浪費功夫。鎖妖塔那群兇徒屢次突圍。我這個陣腳……必須要……”
“師兄你歇歇吧。你看你,話都說不清楚了。先把傷養好。我們再說其他。”
童心塵說話間,調息半晌,繼續就着何敢為手中攤開的古籍,給他度内功修為。
“沒時間了。鎖妖塔内死囚已經跑了幾個出來了。幸虧被你幾位師兄殺了。我能力不足。鎖妖陣有漏洞!我們都不知道漏洞在哪兒,可那些兇徒知道!”
說到這裡,他已經耗費了太多力氣。但他仍然強撐着,死死抓着童心塵的袖子。
“必須換完整的鎖妖陣!你!”
童心塵沉默。七位師叔将掌門印給他。但顯然有所保留。他屢次解開都不見鎖妖塔的密鑰。
沒有密鑰的掌門印算不得掌門印。
他們德高望重,自己根基不穩。萬一他們發現這掌門印的秘密,勢必會将自己趕下山門。
虛靜派剩不到300人。去打永明邪教?
二師叔吃枇杷膏吃得熱血上頭,他可不能帶着門派上下以身殉道!
師父死了20年了!什麼鬼遺願!現在他是掌門!到底要怎麼振興虛靜派他說了算!
童心塵壓下愁緒,嬉笑道,“可師兄啊,我隻會招雷。”
“現學。”
潘玉龍認為,自己這個師弟,是當之無愧的掌門。
誅邪大戰一人扭轉戰局,成為救世之人。
符咒陣法從來都是一學就會,隻可惜就是記不住。
一千年無人能接近清虛玉璧,他直接上去睡大覺。
既然他已蘇醒,自己這個代掌門也就不必苟活了。
“真當我天才呢?我就是個天殺的挨雷劈的臭小子!啊不,現在是老小子。”
童心塵确實不會鎖妖塔的鎖妖大陣。
他确實沒有守陣之法。坐忘派主護,虛靜派主殺。但他們有誅星大陣。威力不輸坐忘派祖師爺一千年前留下來的這個老古董。
一旦起陣,莫說千年老妖,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可惜陣法疊加需要破陣。需等潘玉龍身體好一點,解除舊陣,再嘗試施行新陣。否則強行破陣,潘玉龍會當場斃命。
修道之人本該容顔不變,潘玉龍這些年卻是肉眼可見地衰老,命不久矣。
“會好起來的。”
童心塵說罷。調息吐氣,擦擦額頭細汗。下床時候差點沒穩住摔下去。幸好蕭臘八扶着他。
童心塵看看蕭臘八,又看看躺在卧榻上的師兄。欲張嘴又把話吞回去。隻吩咐道:“小喇叭,你守着我師兄。寸步不離。”
蕭臘八不願意。一個将死之人,守着他還不如守鎖妖塔。
“我想去守鎖妖塔。”
守塔者,名字刻在石碑上。生前家屬得庇佑,死後門下弟子日日拜祭。是他們虛靜派最光榮的差事。
從前虛靜派沒有符修,沒得學。
現在星沉道長醒了,他們虛靜派僅存的符修還做了掌門。
蕭臘八覺得自己就要時來運轉了。
他要做普天之下最大的那個符修!
結果被叫去守病人,心中十分不滿。
童心塵瞥了他一眼,從懷中緩緩掏出一方蓮紋令牌,正是掌門令。
“守!着!他!”
蕭臘八第一次見他發火。一聲“是”,不敢二言。
“何敢為,童家鬧洞房時候帶刀槍劍戟的那幾個,着實不對勁兒。你去查一下。”
“是。”
“景聆心,”童心塵看望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你是門派中跑得最快的?”
“沒有大師兄跑得快。”
這個世界上也沒幾個跑得比何敢為快。這回答,挺機靈的。“叫齊鎖妖塔備用的守陣弟子。我在鎖妖塔等你們。”
“沒有。”
“沒有什麼?”
“沒有備用的守陣弟子。虛靜派20年前開始就沒有出現過符修。”
“一個都沒有?”
“一個都沒有。”
童心塵隻覺心頭一陣窒息。
他想過,六大長老中有三個武修。大師兄性子軟壓不住,武修必定在虛靜派大行其道。但是他萬萬想不到情況如此嚴峻。
符修,居然一個都沒有!
緩了緩揮手讓他回了。又道:“海音彤?”
門外看守的一道姑跨步進門,行禮道:“掌門,我在。”
“聽說你曾一人跑遍虛靜派七大山八大峰去送冬衣?”
掌門居然知道她這個無名小卒?海音彤心下大為感動。
“是!我自小随我爹養蜂,追花逐蜜。最厲害一次,跑了三天,翻過了六座山!”
這姑娘很得意地拉高自己的褲腿,跺跺腳現出她堅實的小腿肌肉。
“有需要跑腿的!掌門盡管吩咐!我定不辱使命!”
這麼精彩的人生鹿白白的資料裡居然隻有三個字:很能跑!不行!明天要他給我個三百萬字的詳細版本。蘇醒以來,童心塵記了三天的人名。雖記不全幾千名弟子,這些拔尖兒的他還是認得的。
這孩子真有精神。她行禮時候胳膊上露出結實的肉,顯然是訓練有道,從不偷懶。跑200裡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好孩子。去坐忘派請溫元白過來。”
海音彤打斷他的話。“為什麼要去求他們?”
上一任掌門選錯了皇帝,參與叛亂,整個門派被剿滅了。童心塵的師父高巨瘋幾乎是從零開始,把門派從兩個人做到兩千個人。二師叔和六師叔就是她撬牆角挖回來的供奉。二師叔的家财也跟着他從坐忘派轉投他們。可以說,坐忘派窮困至今和他們不無關系。
關系和緩的唯一一次就是溫元白過來短暫接管鎖妖塔。
因此海音彤對他的安排十分不解。
“兩派上一代有些嫌隙。與我們無關。事關鎖妖塔,不可拘泥于私情。”
童心塵耐心勸導。看她沒有抵抗之心才繼續道,“我信鴿也送了。但是他大概率是不在的,外出行醫去。你若進了坐忘派沒找到人,就一路打探行蹤一路送信,務必親手交到他手上。然後轉道庸凡派。”
想了想馬弘毅那臭脾氣,童心塵遞信的手微微顫抖。“他吐你口水也忍着。務必拿到回信。”
一聲是,海音彤拔腿就跑下山去。
剛近門就聽見倆守門的湊一起頭挨着,竊竊私語。
童心塵站着聽了聽。
“這掌門靠譜嗎?來回都一個月了。陣守得住嗎?”
“他們坐忘派的鎖妖塔為什麼要在我們門派建呢?真是奇怪。”
“鎖妖塔能不能守得住,靠的不正是你我嗎?”
童心塵拍拍那兩位弟子的肩膀,打碎了他們的叽叽喳喳。
當值時間閑聊的後者當時連包袱裡放什麼都想好了。
“劉銀星、高秉地,七子守陣,代掌門就由你們守了。”
兩位弟子胸中燃起萬丈豪情,齊聲道:“是!”
換陣之事可大可小。萬一失敗,塔内千年積攢的妖邪同時現世,世間定生靈塗炭。
潘玉龍所說,重建鎖妖塔大陣,也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多個準備多條路。童心塵打定主意,問他們,“高秉天何在?”
高秉天,藏書閣管理員。
高秉地報告說他哥人在藏書閣,要不要喊他過來。
童心塵連連擺手,“不用了,直接叫他拿這幾本書去古芳閣。”
說着,撿起黃土塊兒,扯着高秉地的外袍寫了起來。
高秉天常駐藏書閣。高秉地也略知一二。一看他寫的這些,便知是鎖妖大陣的資料。路上對這掌門也略有所聞。但他不信。
“掌門,你真的要現學?”
“放屁!我不學你學?走快兩步!”
高秉地要走,又被叫回來。童心塵瞥他一眼,喊“慢着!”
“掌門有何吩咐?”
“你懷裡那本《五運吐納功》拿給我。”
“掌門你眼神可真好。”
高秉地撓撓頭,自懷中一角把整本書抽出遞給他。
“送回去藏書閣的時候可千萬别被我哥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