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不是童家二公子嗎?”
“對啊!老牛吃嫩草。”
“聽說他睡在百樂門,吃在尚德賭坊,喝在聚仙樓,就是不回家。”
人群中不斷有人小聲嘀咕他年輕時候的‘輝煌戰績’。
要命的這都是真的。
辯解不對,不辯解,更不對。
捂着胸前神主牌,童心塵閉眼認命。雙手握拳給自己打打氣。深吸一口氣,扯開嗓子,沖圍觀人群大聲宣道:“在下星沉,俗名童心塵。今日娶親。煩請大家,嘴下留情,行個方便。”
群衆的閑言碎語這才止住了。人群散開來。迎親的車隊重整旗鼓。
他翻身上馬,接親去。
馬背上颠簸,童心塵思緒萬千。
他爹貪慕權貴,他娘從正妻變妾室,他也成了庶出。
好不容易靠打簪子擊敗兄長,奪得父親的青睐和悉心教誨。
天命馬洪福判詞三兩句,他被無情打入西廂房。
渾渾噩噩之際,幸得師父教誨,一心将他按繼承人加以培養。
要命啊!
這個腐朽的家,沒有一塊銅錢是不沾血的,沒有一塊饅頭不是紅的。
娶個錘子娶!
如果不是因為他娘……
娘親死後他馬不停蹄上山清修,自在灑脫。
好家夥,又回來了。
他心底那個郁悶哪。慨歎自己怎麼就不睡到老爺子死掉那天呢?
下來參加那死老頭的葬禮總好過參加自己的婚禮不是?
胡思亂想的時候,迎親的車隊停下來了,喇叭唢呐的聲音也停了。
原是童家别苑到了。
“陳大大九斤叔怎麼都沒能攔住他?”
屋裡,許安平臉色紙白,腹中血流如注。又是熱水又是剪子毛巾的。一屋子的男男女女急得團團轉。
“老爺,迎親的轎子到了。”
“我當然知道。不管!”
童中正提起300斤的肚腩。喘了一口氣濁氣。
一個的“長臉小女孩兒”童家姿扭了扭錦衣華服上的血水,拽住了父親的衣袖。“爹,不可。你出去弄三兩個難題困他一下。我們随後就來。”
“等這些個問題一道道答下去,吉時都要誤了。”
喜婆紅手帕正捶天捶地。就聽得看門童子大聲道,“新娘子來啦!”
沒有接親時候的胡鬧,新娘子高大的身軀由花童領着順利上了花轎。
隻是那花童提着碎花小裙子,鬼鬼祟祟,神色慌張,手裡提着個小包袱。有些古怪。
童心塵心有不解。但關于童家,他一點都不想解。
他巴不得婚禮當天闖進來個人,在所有來賓面前拉着新娘的手舉高,環顧四周大喊一聲,“我反對這門親事。”到時候他一定第一個鼓掌歡送。
他美滋滋等着這門親事被攪黃。
他盯着喜轎左等右等,隻等到喜娘一聲尖銳的“起轎”。
迎親的長龍醒了過來。被搶親的白日夢也醒了過來。
耳邊吵吵鬧鬧,氣派的迎親隊伍穿橫街、過長巷。
一路風風光光來到了比别苑更氣派的童家祖宅前。
就差幾步路的時候,轎夫們嘴裡唱着詞兒,腳下步步騰挪。是戲擡花轎來了。
原本平穩的花轎在八個轎夫手中搖擺晃動。随行人員起哄聲連同着鞭炮聲唢呐聲一起喧嚣起來。
一時間熱鬧非凡。
不知情的路人們紛紛側目。見之無不驚歎童家排場之大。
他們駐足觀望、喝彩驚呼,轎夫們便更賣力地弄将起來。
童心塵耳尖,聽得轎子内傳來短促的吸氣聲,是剛發出聲音又被迅速捂住嘴巴。
想起方才神色慌張鑽進去的小女孩,童心塵心下一悸。怕不是出事了。
救人的本能比身體跑得快。馬上一跨步,身子已在轎子橫梁上。
“二少爺?”喜娘懵了。
童心塵想了想,随便找了個理由。“不會騎馬進去坐坐”
反正他離經叛道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喜娘看着他方才身下騎着的大棗紅馬,嘴裡念叨着:“不會騎馬……”越念越覺得自己糊塗了。
簾子内,“新娘子”紅布蓋頭倚在在窗邊,閉目強忍。
一雙長腿遒勁有力。無處安放的它被架在了另一側窗邊。
這姿勢,怎麼看怎麼豪放。
那“小女孩兒”正蹲坐着,給他腰間小心系上白紗布。哭得梨花帶雨。“這麼多血!要不我來冒充你得了?”
“冒充什麼?”童心塵問。
“小女孩兒”扭頭見是他,身子蹭得一下坐直了。不禁驚呼,“師……”又迅速捂住了自己嘴裡的後半句。
那人疑慮,撩起一點蓋頭。瞥見了他。“星……”
這一驚呼,扯動傷口,疼得他捂住了腰間,魂飛天外。
他揉揉眼睛顧左右而不信,啪啪打自己的臉再看一眼。看到那張與千年前别無一緻的臉,瞬間呆住。
“是。在下童心塵道号星沉。閣下何人?”
星沉就是童心塵的事實已經讓太多人震驚。童心塵對這種反應也習以為常,故而并未多想。倒是這“新娘子”的渾厚男聲讓他有點意外。
事态緊急,不容有失。
那人震驚之餘,火速做出選擇。
哪怕再次失去愛人,他也必須讓今天這場婚禮順利辦下去。
童心塵還沒想明白這渾厚男聲怎麼從新娘子口中發出,對面先明白過來。
隻隐約瞥見那壯碩的臂彎迎面而來。眼前翻天覆地。童心塵被擒在地。
童心塵臉貼着波斯紅地毯。他嘗試起來。然後,嘗試失敗。
此人不是何敢為那種手臂在衣服裡鼓起一座小山的誇張力道。他隻在你掙紮起身的時候露出一點力量的象征來。叫你明白,這溫柔的笑意下是堅定的拒絕,是實力給予他的高傲與清冷。
那人在他耳邊咬着牙盡力将話說得清楚一些。
“出去!為了童家,今天這場婚禮必須辦。風風光光地。明白嗎?”
“師父!師父!你先松手!師,我這位二叔快死了!”“小女孩”慌忙抱住他手。
此人力氣大,手也大。一手鎖住他倆手腕,一手箍着他脖子命門。他大手稍一用力就可以叫童心塵去見閻王爺。
童心塵試了幾次發現掙脫不掉,很識相地放棄。鼓動着喉嚨叫喚着狂點頭。
趁那人手上勁道一松,童心塵逮住機會,雙腿翻飛,使出一招側卧剪絞。
後者悶哼一聲,被剪倒在地前順勢俯卧,穩住身子。腳下一個蠍子擺尾,直逼童心塵脖頸而去。
童心塵偏頭搖閃奪過一擊。
沒擋住後者一個飛撲,雙雙滾落在地。
兩人你來我來,在花轎上上下颠倒、幾番輪回。
終于了結在“小女孩”一個鳳冠砸背。
那新娘扭頭看人,沉沉咳一聲,氣都快要喘不上了。一半疼的,一半氣的。
“花寶!”
自知痛擊隊友的“小女孩”抱着鳳冠搖頭辯解,“師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