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卿冷漠瞧着,并不害怕,他知道這是做夢,醒來就好了。
就在轉身欲走時,一道熟悉的清朗聲傳至耳邊,“溫竹卿,醒一醒。”
這是…陸程哲的聲音。
不...不是他...
是陸哲。
透過繁雜身影,很快,溫竹卿捕捉到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還是那張俊秀的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臉,但氣質完全變了,眼底浮着烏青,眼眶泛着血絲,不知多久沒睡,一張臉染着深沉疲憊,下巴生出烏青胡楂,雙眸鎖着憂心忡忡,眉宇間繞着褪不去的深沉憂愁…縱使依舊穿着得體,儀表整潔,還是透出深深的頹廢感。
“陸哲。”溫竹卿忍不住輕喚出聲。
可惜陸哲專注眼前之事,并未聽到。
“溫竹卿,醒一醒…”
“求求你,醒一醒…”
“我再也不會心口不一與你争執了,你醒一醒…”
“拜托你,醒一醒...”
醒一醒?
我不是死了嗎?
為什麼陸哲卻讓我醒一醒?
是夢魇織出的幻境太混沌,還是這個塵世間本來就是一場幻夢?
還未等溫竹卿理清邏輯,尋魄鈴散出點點綠光,朝被魇住的軀體漸行而來,是法器察覺主人不安,主動開啟了安魂之能。
不知是不是幻覺,綠光映入眼眶刹那,一道紅光乍現又消失,看兩道光的動勢,應當是綠光截斷了紅光...
點點綠光蜿蜒成細線,盡數注入細瘦手腕間,随後線鋪展成面包裹了溫竹卿周身。
鈴兒叮叮當當聲在耳畔作響,腦中仿若有梵音響起,随後深不見底的漩洞消失不見,紛雜身影也盡數褪去,天地間唯餘一抹新綠。
許久,新綠也漸漸褪去,綠幕後存着的兩道身影一點點凝實,顯現——是季知遠,千亭。
“季知遠,千亭?”
與之前每一次相見都不同,這次兩人極為平靜恬淡,皆是身着素衣,容貌規整。
與季知遠略顯健康的面色不同,千亭整張臉煞白着,一副重病未愈的模樣,根本不能靠自己站立,隻能倚在季知遠身上。
“你們醒了?”溫竹卿有些驚訝。
也不怪他驚訝,尋魄鈴可以養魂,但速度極慢,常有數百年也養不回半片魂魄的,更别說短短時間轉醒了。
“溫仙君,多謝你。”季知遠扶着千亭,兩人一同彎腰,行了個大禮。
“不必行禮。”溫竹卿慣性想攙兩人起來,随即意識到這是在夢中,兩人又是魂魄,他根本觸不到對方,隻得又重複一遍,“不必行禮,快起來!”
饒是他如此說,兩人還是固執地行全了禮。
“溫仙師”季知遠擡起頭,雙眼盛着感激,“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我還是要對你說,多謝你。”
千亭同樣虛弱點頭,有氣無力道:“溫仙君,多謝你。”
溫竹卿擺擺手,“不必謝,我救你們是因為你們值得。”
季知遠并未因這句話寬心,眼中感激反倒更甚,“世間值得相救者千千萬,此生幸遇溫仙師,幸得溫仙師搭救,我與千亭萬分感激。”
自在尋魄鈴中醒來,季知遠便一直心緒激蕩。
他曾以為終其一生都不能再與千亭相見,踏入四儀八卦陣中更是哀莫大于心死,沒想到峰回路轉,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若不是要攙着千亭,他都要三叩九拜了。
千亭同樣眼角溢淚,感激涕零。
溫竹卿自然也替他們高興,可他并不擅長直面感謝,将目光轉向千亭,他道:“千亭魂散多年,全靠一線執念支撐,他身體虛弱不能離開尋魄鈴太久,你快帶他回去吧。”
季知遠點頭,“溫仙君,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此深恩他日自當以命相籌。”
“言重了。”
“并非言重,救命之恩已是天大,能再與千亭團聚,更是恩同再造...”
綠光散去,兩人消失了,與此同時,溫竹卿也醒了。
尋魄鈴在一旁發着光,預示有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