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卿天性敏感,直到走回春晝小築他還在低眸沉思,溫父态度實在奇怪,給出的理由卻又合情合理,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
站回小院,拿起臨走時放下的飛霜,他又開始演練起來,剛揮兩招,神使機械聲音響了,“宿主,虐渣進度條已經許久沒有進展了,您該和陸程哲見面了。”
溫竹卿收回揮舞的刀刃,怪道:“進度如何難道不是由我自己安排的?”
機械聲音繼續響起:“是由您安排,但主神對進度也是有要求的。”
這意思就是交給一個人一份工作,領導表面說看你自己發揮,但臨走時又加了一句今晚我想看到方案...總之最終解釋權始終在對方手中。
被逼迫的感覺總是不好受,溫竹卿卻并無太多排斥之感,分别幾日他似乎也有些...想見對方...
反手收起飛霜,摘花飛葉送去一封口信,又等了約莫一盞茶不到,陸程哲便到了。
天色漸晚,黃昏将逝,山岚色身影運着輕功,沾濕發絲在夕陽中閃着光。
“師兄。”
練了一天劍,出了一身汗,陸程哲剛褪去衣衫,将自己泡進溫水中便收到飛花傳信,他澡也來不及洗,登時從裡面翻出,胡亂擦了一通,套上衣服便趕了過來。
“來了?”溫竹卿側立在旁,把玩着手中飛刃,唇邊不覺抿出一抹笑意。
“嗯。”陸程哲溫潤一笑,“師兄找我何事?”
“沒事就不能見你?”溫竹卿反問着,眉間凝起一抹故意。
“能見。”陸程哲并未行禮,隻是親昵地走近,“師兄想何時見我都可以!”剛在水中浸過的緣故,來人身上帶着浴房特有的檀木香,聞起來很是舒适。
溫竹卿一時興起露出掌中飛刃,“拿出你的劍。”
“嗯?”
“與我對對招。”
不待明白,溫竹卿便持刀揮出,随後招招淩厲,直指陸程哲要害。
陸程哲反應極快,後退兩步,轉身格擋。
飛霜體型小,并無長劍揮出便能将周身之處盡誅手下的效果,若要攻擊,必是近身戰,但這薄刃勝在鋒利靈活,進退有法,倒也自有一番巧妙。
“怎麼不出劍?”溫竹卿看着被飛霜逼得連連後退的人,“看不起我?”
“并非。”陸程哲解釋道:“隻是我來的急,劍丢在房間了。”
就算劍不丢在房間,他又怎會向溫竹卿出手?
“你修的是劍道,劍道一門,最忌長劍離身。”溫竹卿轉了轉手中飛刃,又揮出幾招,“若是讓我爹知道少不得一頓罵!”
陸程哲卻并不在意這些,他深沉如海的眼中此刻隻映得出一道火紅身影,那紅濃得厲害,仿佛是世間最濃烈的顔色,随随便便就能燒盡他的四肢百骸。
飛霜在手中翻轉,随後快速在陸程哲周圍劃出淩厲白光,與白光同現的還有山岚色衣袍上的幾道痕迹。
溫竹卿打得盡興,并不打算收勢,“我的飛霜示人便不會輕易收回,陸師弟莫要怪我欺負你了!”
“不會,師兄盡管前來。”
“這麼有信心?”溫竹卿唇邊帶笑,手上卻淩厲不減。
現下情景與其說是對戰,還不如說是單方面欺負人,沒利器還是其次的,主要陸程哲不會向溫竹卿那般下死手地回擊,他就站在那裡不痛不癢地擋來擋去,頂多算個陪練的沙包。
溫竹卿眉間笑意更濃,他也沒欺負人的習慣,卻在陸程哲身上找到幾許變态的快感,暢快耍出最後的連招,一個漂亮回刀,削去陸程哲額間發絲的同時也斬斷了他的袖子。
有什麼東西随着袖子殘片掉了下來。
面色沉靜之人臉色一變,急忙伸手去救。
打從進門開始再到這場不公平的比拼結束,面前人一直是笑臉迎人,此刻卻因為一個裹着油紙布的小包變了臉,不知為何,溫竹卿内心一陣不講道理的不悅——似乎除了自己,他不想看到陸程哲如此拼命護着其他東西,即使那是東西也僅是個東西而已。
微酸觸感不待大腦理清邏輯,便傳遍全身每一處神經,唇間泛着酸楚,如同平白喝了兩斤白醋。
“還好沒髒。”偏陸程哲還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将手中小包捧在手心又拍又看,一副萬分珍惜的模樣。
溫竹卿面上不置一言,酸味卻在喉間瘋狂蔓延。
沒忍住,一句話脫口而出,“這是哪位姑娘送的?陸師弟居然如此珍惜?”
又不是什麼珍惜物,若是自己買的,陸程哲必不會這麼緊張,唯一的解釋就是别人送的。
“不是誰送我的。”似是聽出溫竹卿話語中的醋意,陸程哲抿唇笑道:“是我送師兄的!”
“送我的?”溫竹卿一愣,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
“是。”陸程哲解開油紙布,露出小包裡白糯糯的糕點,“之前在織雲村便說了賠罪,可又實在不知要如何賠罪,我想了又想,今晨下山買了些蓮洛糕,想着晚間送來...”
結果還未等得及晚間,自己便送去了口信...
溫竹卿看着陸程哲手中擠成一團的白糯糯糕點,那糕點通體圓潤,形狀小巧,看不出是什麼做的,顔色卻是極白,仿若冬日簌簌落下的白雪,卻又不是純白,中心透出幾分微粉,約是塞着粉芯。
“怎麼想到送我這個?”
“我覺得師兄會喜歡。”油紙布推到近前,一塊蓮洛糕被陸程哲拿起遞出,“師兄,嘗一嘗味道如何?”
溫竹卿自然接過,試探地放進口中,初始味道并不甜隻是糯糯的,微香中散發着些清新谷香,似乍然到了田間地頭,唇齒香氣伴着眼前綠意一起揮發,就在他以為這就是全部時,舌尖又一陣回甘,奶香和着淡淡糖霜炸開,醇香和着清甜回味無窮。
陸程哲雙眼亮晶晶地看着溫竹卿品嘗完,沉斂小孩求誇獎地詢問道:“師兄,味道還好麼?”
“還不錯。”
溫竹卿味覺淺若,向來重甜重辣,若是小時吃到這種糕點,必定沒咬兩口就丢至一旁,許是長大了,味覺也發生了細微變化,品嘗起來倒多了幾分美味。
“師兄喜歡就好,我想着,師兄若是不喜歡,我明日下山換一種糕點,再不喜歡,再換一種。”
怎麼?原主很喜歡吃糕點麼?
溫竹卿看着陸程哲隐着興奮的眼角,揶揄道:“陸師弟也不嫌累。”
“下山上山自是沒什麼累的。”陸程哲将手中糕點包起,輕聲道:“隻要師兄别冤枉我就好了。”
我何時冤枉過你了?
話還沒出口,溫竹卿便想起不久前自己滿含醋意的詢問...
心跳倏然加速,然擅僞裝如他,面上卻是不顯分毫。
等了一會,他倒打一耙,“先前便說陸師弟好口才,如今看來當真是好口才!”
陸程哲知道溫竹卿不會為這麼點小事生氣,所以并無驚慌,然還是斂了唇邊笑意,畢竟他的師兄向來最要面子,偶爾玩笑還可,若是一直玩笑怕是要真生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