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裡之外的聞瑎家門外,一個穿着月白雲雁衫的男子正拿着門上的銅制圓環輕扣。
“小師弟,在家嗎?”
宋端敲了四五下,依舊沒人來應門。
他看了眼樹在光下的影子,再次确定了一下時間。這可真是稀奇,三月不見,小師弟居然變得愛睡懶覺了。
手還沒從門扉放下,身後忽地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怎麼站在小瑎家門口。”
宋端把手收回身側,牙齒舔了下上颚,眼睛驟然眯了起來。
小瑎,喊得可真親密啊。
宋端緩緩地轉過身,審視着眼前的人,冰冷的寒意從他的眼神中傳出,刺得人骨頭發涼。
“你又是誰?”
兩個男人站在狹窄的街道兩側,彼此都沒什麼好臉色。
俞修樾臉上失去了笑意,他眉尾的斷眉愈發突出,也顯得愈發兇狠。
俞修樾想到沒有赴約的聞瑎,面無表情地開口:“在下俞修樾,不知閣下到底是何人,為何站在這裡?”
“呵。”
宋端唇角洩出一抹嗤笑:“我是她師兄。”
俞修樾傻了眼,師兄,聞瑎似乎說過她有一個是師兄。
他連忙作揖:“在下眼拙,剛才失禮之處,還望師兄您莫見怪。”
宋端心裡嗤笑,誰是你師兄。
表面上倒是嗯了一聲作為回複,不過态度十分倨傲,他本就是這京城裡數一數二的人物,自然不會把一個榜眼放在眼裡。
“你來找,我的小師弟有何事?”重音在奇怪的位置上轉了個圈。
俞修樾:“我們約好今日一同在翰林院請辭回鄉,隻是現在已經晚了半個時辰,卻依舊未瞧見她的身影。于是在下便來她家中一瞧究竟,我知曉小瑎的性子,這不是她會幹的事。”
宋端有些煩躁,小瑎,小瑎,也是夠了。但是聽到俞修樾所講,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宋端和俞修樾正在對峙,彼此都意識到了不對。
正在捶洗衣服的老婦聽到動靜,跑到門外喊道:“你們兩個年輕人,是來找瑎哥兒的不?”
“正是,您老人家知道?”
這民婦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唉,那能去哪?肯定是被劉家那個媳婦拉走了呗。”
俞修樾問道:“阿婆,你說得劉家媳婦是?小瑎被她拉走了?”
“賣雞頭米的那家,她兒子被抓住了,一大早就來瑎哥兒這求幫忙,她那大嗓門,攪得我耳朵疼。”
“那就謝過老人家了。”
“謝我幹什麼,是瑎哥兒說要是有人找她就告訴别人她去哪了,免得那些人擔心。行了行了,我說完了,老婆子我還得趕緊洗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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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樹葉嘩啦響,聞瑎走在大街上,她手裡拿着一大袋炒得正好的雞頭米。
心情不爽,牙齒時不時撕咬着下嘴唇,突然感到一絲薄痛。
嘶——
聞瑎抽了口氣,舌頭伸出來舔了一下,鹹的,啧,咬破了。
明明就差那麼一點就能更接近真相了,偏偏也是巧得可以了。她此刻心情很不爽,這街上七扭八歪的路也越發走不明白,腳程自然也慢下來。
兩炷香過去硬是才走到北街大道。此時還不到巳時,街上人也不多。
聞瑎不斷呼氣,似乎是想一點一點把心裡的郁悶去除。
半眯着眸子,裡面劃過一抹對自己的譏諷。也不知道叔思是否已經辦好回鄉的手續,她今天沒有履約,反而做了這件沒頭沒尾的事,真是腦子一熱沖動上頭。
密長睫毛掩蓋住了眼睛的黯然,她原本并不打算幫劉家的,可當她聽到劉雲姑的事後,一下子就失去了冷靜。
上輩子,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從未對家庭婚姻有過期待和向往,因為她的家庭,因為她的父母。
聞瑎的爸媽是自由戀愛,但是好景不長,自從聞瑎記事以來,家裡沒有一絲安甯過。聞母怯懦,聞父暴躁酗酒,每次喝酒都會打妻子,把社會上受到的苦,外人的輕視,生活的不如意全部灑在聞母身上。
家庭暴力,一直伴随着聞瑎的童年,直到她十二歲那年,聞父因為酗酒過多得了肝癌去世。母女倆人才開始正常的生活。
她的父母之間有過愛情嗎?聞瑎不清楚。
宋端就是這個時候走到她眼前的,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是把這一年的炒果都買回來了嗎?小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