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澤看着高城:
“連長,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背影。”
高城轉過身,挺直的背對着原澤。
原澤看着高城,直到汽車的喇叭把他驚醒。再看一眼高城,轉身離開。
打開車門,回頭望了一眼,高城矗立在樓前,旁邊鋼七連的連旗在随風飄動。
不再看,上車關門,車子緩緩駛去。
高城看着玻璃大門上的倒影,直到車子離開都沒有轉過身,就這麼看着,這麼站着,直到倒影裡出現了許三多。
上邊命令,高城升調擔任師屬裝甲偵察營副營長。
高城在團長的辦公室裡看不出喜色,也看不出别的什麼。王慶瑞盯着,沒聽到高城異議,他就算是滿意了。
兩人默默地打量一會兒,王慶瑞最先開口了,他說:
“你有什麼話要說?”
高城果然很平靜地回答說:“我服從命令。”
王慶瑞笑了笑:
“好像還是有些情緒,因為鋼七連?”
高城說:“這兩天我剛明白了一個道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剛才我又明白一個道理,無業即業,無圖即圖。”
團長沒聽明白,高城解釋着,
“最重要的是先做好手上的事情,我這兩天剛接觸一個人,錯誤之皇,每做對一件小事就被他像救命稻草一樣抓着,有一天我一看,好,他抱着的已經是讓我仰望的參天大樹。他教會了我這些。”
“是許三多?”
“嗯。一直他做出什麼來我都瞧不上。執拗是傻子的活力。可現在看來,信念這玩意兒真不是喊出來的,是做出來的,我們也太聰明了點……您還記得他嗎?”
“尤其記得他去七連你跟我嚷嚷。”
“那是過去的事了,我有一個要求,我想帶幾個骨幹去裝甲偵察營。”
團長随即笑了:“說說你的人選。”
“第一個,許三多。”
王慶瑞又是笑笑:“門都沒有。七連還有物資,許三多歸團部管理,看守物資。”
高城愣了一下:“那麼,我要伍六一。”
“那也是個狠角,不行。”
“那原澤,我要原澤。”
“更不可能!”
王慶瑞想了想,“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他。走了你我已經很可惜了,尤其是這通聊了之後更覺可惜,沒什麼事就去吧。三年軍校,一年排長,三年連長,我希望你對得住這七年。”
高城隻好走了,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王慶瑞正看着桌上的戰車模型出神。高城最後說出自己的擔心,如果他再走了,鋼七連就剩下許三多一個人了。團長點點頭說知道。高城便什麼都不能再說了,他隻有悄聲地把房門帶上。
高城獨對着七連空地外立着的士兵入伍宣言,那本來隻是為了顯示七連特色而搞的獨樹一幟,現在,說過那麼多的豪言壯語,這些樸實無華的話反倒讓他有更深切的感觸,高城像在看着一種全然陌生的東西。
許三多在打掃整個七連的衛生,這活可輕可重,如果要馬虎,活很輕,如果要較真,很重。許三多把這活搞得非常重。
許三多看外邊,高城還站在那塊宣言跟前。
摳邊挖角地打掃了一會兒過道,再看,高城拿了掃帚在掃外邊的空地,這是大事,除非集體活動連長一級的軍官才會拿個掃帚意思一下。高城是踏踏實實地掃地。
許三多急忙跑過去:“連長,我來!”
高城:“你裡邊,我外邊。兩地方,摽着幹。”
許三多一時因高城的神情有些愣神,但高城認真得讓他沒有反駁的餘地,隻好點點頭,繼續對付自己的過道。
每一片落葉,每一點塵埃,足夠裡外的兩個人打掃到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