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為這個做的。”高城出去了。
洪興國在樓道上已經開始拍攝了,看來打算一直拍到三班宿舍裡的許三多,并且很專業地伴之以即興解說:
“現在我們來看看創造了一個小小奇迹的士兵許三多,三百三十三,不說在全國吧,在全軍也是可以讓我們驚訝一下的。他來自三五三團三營七連三班……”
三班宿舍忽然炸出幾個兵,閃避不疊,然後是沖出來的許三多,後者的動能像炮彈,動勢像醉漢,抓撓着空氣和牆根,東搖西晃地尋找着忽然丢失的支點。
一群兵追在後邊。甘小甯:“許三多,你要去哪?”
許三多:“吐。”
他抓住了一個支點,抓牢了一看,是成才。成才用一種厭倦加猶豫的神情看他,但終于扶住。
許三多:“成才。”
成才:“瘋了,值嗎?”
洪興國不滿意了:
“成才瞎說什麼?這話删掉!許三多,你說句有閃光點的。”
許三多:“要吐。”
成才把他推向旁邊的水房,許三多一頭紮進,幾乎同時聽到一個人摔倒的聲音。一幫兵撲進去,然後是一個家夥嘔吐的聲音。
洪興國遺憾地關掉機器,在過道上守株待兔,并向士兵解釋:
“這塊沒有美感,先卡。”說着,他的機器又打開了,由黑轉亮之時,許三多被架在史今和幾個兵臂彎裡,如死狗一般拖過樓道。
洪興國的解說在畫外繼續:“許三多同志現在已經是第四次吐了。我希望他能盡快恢複過來,談談他的心得和體會。”
但是看來洪興國的願望不能實現了,許三多是連脖子都耷拉着。半路殺出個伍六一,叉腿在過道上,攔着所有人:
“你們老這麼扶着他,下星期也還是一根面條!”
史今:“你說怎麼辦?”
“别扶!自己走!爬也是自己爬!許三多,站直!”
許三多沒動靜。
“士兵許三多!立正!”
許三多開始動,從幾個人臂彎裡掙出來,但他不可能站直,于是去抓旁邊人,被伍六一瞪着,所有人都躲着他,有人在笑,有人笑不出來。
許三多:“班長,我難受……你幫幫我。”
“許三多……立正!”
許三多像面條一樣立正。史今探詢地看着伍六一的眼神,伍六一不為所動。
史今:“咱們再挺挺,挺過去就好啦。啊?”
“班長……班長,先進集體……先進班集體……咱們有了嗎?”
史今:“有了。”
于是許三多一頭砸倒下來。史今隻好又扶:“現在怎麼辦?”
伍六一撓撓頭:“架回床上吧。畢竟……我也沒做過三百三十三個。”
于是那具軀體又被擡向三班宿舍。
洪興國苦惱地關上機器:
“還是境界不高呀。”
許三多又一次被從七連過道上架過。
原澤在許三多還在單杠上的時候就去找了醫療兵,然後就坐在操場上靜靜的看着那支單杠。
許三多這個兵,成功地在他心裡留下了痕迹。
他原先隻是不想讓連長和班長因為這個人為難,不想讓人拖了班長的後腿。
原先隻是因為他人才走到許三多的身邊,現在是許三多憑借他自己讓原澤願意站到他身邊。
他突然覺得人還是活着比較好。人總是能創造出神奇,活着才能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