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降生為人,接連面臨難以忍受的磨難。走一趟人生苦旅,在享受片刻的甯靜過後,深切地體會到内心一片片凋零的滋味,繼而在血肉上雕刻出花骨朵,親眼見證養育的幸福鳥被扼斷咽喉。
曠日彌久且無意義,被密魯菲奧雷家族首領當做消遣的單方面屠殺裡,說是一種變相的貓捉老鼠遊戲也不為過。
之所以拖得無限長,不過是滅世者在百無聊賴的遊戲時間,為終将降臨的神罰增添折辱世人的刑期。
無論是誰,要怎樣反抗,都是一場徒勞。縱有心幫助他人的新一任阿爾克巴雷諾首領尤尼也做不到力挽狂瀾,白蘭最終能赢得什麼,他沒有解說,但衆人失去的,太多太多。
上蒼照例三緘其口,驗證先前投擲的福祉,隻是它方便一網打盡時抛出的誘餌。回應瘋女人的,隻有坑上時不時落下來的一具具遺體。
偶然的清明引發精神陣痛,折磨軀體抽搐不已,她很快說服了自己,獲得長久的安甯。
而這種自我欺騙的安甯,也終有截止的一日。
紮着雙尾辮的粉發少女鹿目圓跳下坑來,沒有持弓箭的手捂住自己的臉。
“好過分——”
她扶起自己經常關顧的店鋪老闆娘,略帶沙啞的聲音悲切而憐憫,“很抱歉,我們來晚了。學姐、沙耶香她們正在戰鬥,老闆娘您還能動嗎?我馬上就帶您出去!”
“你……是誰?新來的學生嗎?我好像認識你——啊,不對,我都沒有出過國,怎麼會認識你呢?”将記憶封鎖在出國之前的女人,照常神志不清。
蹲坐在泥土地的她,仰視揮舞着弓箭的魔法少女,借由對方的手勁站起。
“為什麼要出去,你也在躲風紀委員?”女人探詢着少女原因,卻并不準備傾聽對方的回應。她早已習慣自己一個人自說自話,“沒關系的,雲雀是個好孩子。”
“對了。庫洛姆她們都在睡覺,我們要小聲點。”她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不能吵醒她們。我要待在這裡,等着她們蘇醒。”
魔法少女鹿目圓投以悲哀地注目,“如果,她們一直沒有醒呢?”
瘋女人親切地望着朽腐的屍體,微微笑着,“那我就一直等下去。”
戰鬥的硝煙霭霭,緊急的局勢刻不容緩,鹿目圓深吸一口氣,“聽我說,老闆娘,對不起,我打擾了您。”
“可是世界發生了劇變,白蘭·傑索那個家夥帶來了毀滅。魔女連二并三地誕生,到處散播着絕望。丘比讓我們來找你,說你的力量能夠挽回局面。”
“我們需要你的力量!”
“小圓!還沒好嗎?!火力太強!要撐不住了!”上面有女生的聲音傳來,是她的同伴在呼喚着她。
鹿目圓揮動手臂,坐在她肩上的丘比輕巧一躍,跨過兩人之間的空隙,跳到老闆娘肩頭,它寬大的尾巴搖擺了下,随之響起的是少女具有感染力的嗓音。
“一直以來很辛苦吧,能夠堅持到現在,你已經足夠的了不起!”她踮起腳尖,用力地抱住精神崩潰的女性,“我要離開了,你要靠自己的力量醒過來才行!”
言畢,鹿目圓跳上去支援自己的朋友,魔法少女與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戰争一觸即發。
延展着死氣的坑底,曾找上門來的不知名生物丘比,審視着在怆痛裡淪沒的瘋子。它歪了歪腦袋,慨歎自己還是來得太晚。
它本來預備把身上纏繞着大量因果律的世初淳逼到絕境,再在危難關頭出現,誘導她許下以靈魂代價的願望。但神智若是被全盤摧毀,那就沒法令她悟會正在逼近的危機。
宇宙延續乃是重中之重,在它看來,宏觀的曆史面前,個體的凄苦不值一提。
更别說魔法少女于它而言就是用之即棄的廢棄物。它真正需要的,是魔法少女陷入絕望之際,轉換為魔女時候爆發的巨大能量。
說實話,身為能夠讓情感轉變為能量的族群之一,它實在不能明白世初淳瘋狂的理由。
在它們的星球,情感是種罕見的精神疾病,如今看來這種判定是毫無謬誤。
其中兩種最極端的情感,愛是逢火不融的枷鎖,恨是根蟠節錯的迷宮。它們來到這顆星球催化此類疾病,放大到最大功效再行收割,大概也能稱之為一類善舉。
隻是丘比忘了,疾病除了摧殘人體之外,還會損耗内在的靈魂。一個再龐大的能量團,若是在内部就耗盡了就使不出勁。
丘比踩着女人的肩,循循善誘,“和我契約,成為魔法少女吧。不論你許下什麼願望,我都能為你實現。不管是要複活你珍重的彭格列家族成員,還是讓密魯菲奧雷家族滅亡。”
到嘴的鴨子沒反應,丘比等了等,上方激戰聲漸漸挨近。
“世初淳,你不想他們活過來嗎?”來自宇宙的生物轉動粉紅色的眼球,湊近喪失神智的女人,“你看清楚,你珍視的那些人,全都死了。你再掩耳盜鈴,他們也不會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