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幫派攔路的情況,出租車是開不下去了,之後的路她得自個想想方法。
女生按動車把手,發現車門上鎖了。她投過去一個略帶困惑的眼神。
先是與都市傳說之一的無頭騎士并駕齊驅,再遭遇池袋兩大獨色幫攔路,出租車司機咬了咬後槽牙,沒有實行原定的計劃。
他打開車鎖,遺恨地放了待宰的肥羊下車。
離開香水味嗆鼻的環境,世初淳模模糊糊地感知到,這個出租車司機似乎有點問題。她以為是自己疑心病發作,故遵循疑罪從無的原則忽略掉了。
眼前緊急的事态,也不允許她一個要穿越貌似要打起來的兩個幫派的人多加思慮。
女生費勁地撥開黃巾賊人群,朝自己的目的地進發。街對面她的監護人,工作中途的紅發青年似有所感回了頭。
約好時間、地點争鬥的池袋兩個獨色幫到場。藍色平方是波濤洶湧的海潮,黃巾賊鞏固出堅硬的沙土。
兩派人員擠占了主要通路,挨挨擠擠地組成天然隔絕視線的人牆。
織田作之助哪裡清楚,自己悉心栽培的小白菜正從自個的坑裡跳出來,青天白日的,就追着曾經傷害過自己的羊組織的王去了。
他便是曉得了,面對世初淳,最終也隻會在女兒的請求下不可避免地妥協——當然,得帶上他。
漂浮的流雲吹向山崖,世初淳找到了自己千裡跋涉要找尋的少年。攙着老鼠藥的匕首刺入皮膚的穿刺感尖銳,空氣中彌散着子彈出膛的硝煙味。
霎時雲止風歇,少女委頓在地。她前方腹部暈染開大片的濕痕,背後是透入背部的彈孔,便是被遭到組織背叛的羊組織首領攬到懷中,也改不了自身的虛弱。
深色的印迹掩在黑紅的衣裳下增重色澤,命中專門針對強力異能者的攻擊,資質平平的普通人自然撐不了多長時間。
快速失血導緻喉嚨幹渴,逐漸失溫的身軀預兆着極限的逼近。赭發少年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好似中槍又被刺的人是他自己。
大概是被自己信任的組織集體背刺,卻叫背叛自己的敵方陣營者拯救,實屬太過難堪。亦或者……明知救下自己的人為何受傷,也親身體驗了受創的緣由,他還是沒法反擊自己視為重中之重的羊組織。
被群體吞食,又慘遭抛棄的羊組織首領半坐着,懷抱奄奄一息的女生,一掌拍向立足的地面。
刹那間沙塵四飛,石塊滾滾。平整的土地塌裂出崎岖的陡坡,兩人跟着崩裂的地面下落,避過了緊随而來的緊鑼密鼓的槍擊。
老鼠藥的效力發作得很快,世初淳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要說對不起,還是好久不見?
要說原諒我,還是尋常的寒暄?
她伸出手,擦掉飛濺到中原中也面頰的血液,卻怎麼也抹不幹淨。反而讓它們化開了,襯得雙手捂住她腹肚的少年面容愈發陰郁。
瀕死之際,世初淳腦海裡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
不是屬于現在的她,而是“曾經”的她所擁有過的記憶——
分明不是她的記憶,卻展現得清晰不已。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隔着欄杆,向年齡相仿的赭發男孩伸出一隻手。
戴着兜帽的男孩本刻意不順她心,倔着脾性。沒過一會,還是沒忍住探出攥成拳頭的手。
他隔着冷硬的、隔絕了他們兩人的圍欄,松開拳頭,三隻手指頭在她的掌心碰了碰。
收到回應的女孩子見狀,一改陰雲遮面的愁容,向依賴的男孩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世初……”
即便組織成員要對自己下殺手,即便他們重傷了世初淳,中原中也也沒辦法對成員們做些什麼。重力制作出的人造懸崖下,赭發少年抱着少女,隻能無力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他徒勞地捂住女生傷口的兩隻手掌,擋不住死命外湧的血液。
有冰涼、輕盈的東西落到了他的臉頰。中原中也擡起臉,見到了紛紛而下的新雪。
純潔污垢,象征着吉兆的白雪,在山坡、草地、墓碑、人影上星星點點地灑落,最終被厮殺出一片晚霞的餘晖吞沒。
尤是再激烈的情感,也會在一望無際的雪色裡降解為如水的溫情吧。
等待着學生做出抉擇的授業導師,以女生的死,驗證了她的選擇。港口黑手黨準幹部蹲在大石頭前,黑魆魆的風衣搭在他的身後。
殘陽濃烈,在他背後消融,晝夜流逝的光影又凝聚在他的眼眸。
漂浮的暮霭映照着地上的萬家燈火,燈火輝煌托舉出天空的暮景。
折原臨也要從少年少女們的權衡裡考察些什麼,太宰治要從羊組織首領與學生的決定裡分辨出什麼,中原中也又在意圖謀殺自己的夥伴與營救自己的戀侶之間裁決了什麼……
人心不可揣測,結局早已注定。
在家裡打遊戲的園原杏裡盯着熒屏裡的回合結束的字樣,垂頭喪氣地放下遊戲機,“糟糕,又死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