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她當前還是個身體器官發育不完善,憋不住尿的幼童。
對不起,請讓她久違地任性一次。
内急的需求刻不容緩,天塌下來她也要先解決一下。她真的要憋不住了。
女童努力掰開養父四根手指頭的手,被重新包住,還握得更緊了。
俯視着三番五次要脫離自己掌控的女兒,織田作之助的面色晴轉烏雲,沉得像水。其内寂靜無聲,卻隐射着沉重。“我聽鄰居說,是你主動和對方走的。第一手的人也說,是你纏着他,要和他回家。”
世初淳掌握的詞彙量貧瘠,不足以支撐她完整地翻譯出養父所說的話。但人的面部表情直晃晃地擺在明面上,不用借助其他的語言對照,也能破譯個大概。
見織田作之助的臉色實在吓人,她忍不住後退一步。
織田作之助眉峰一擰,竟是輕笑了一聲。
他騰出手要來捉她,漆黑的襯衫裹着隆起的手臂肌肉。深藍色的袖口處有折疊的痕迹,露出一截撓骨分明的腕部。
有裸露的青筋,順着骨骼的方向蜿蜒出金屬般的機械化質感。
異能力“天衣無縫”在此時發動,青少年預見這招會被仗着自己長得矮的孩子彎腰躲過,她還又往後退了幾步。
自打女兒躲着自己伊始翻騰起的無名火,在刹那間噴薄而出。一口氣竄高了,烤着織田作之助的心窩。
先前情緒實為匮乏的青少年,頭一次感受到了不可遏制的焦灼。與怒火中燒的滋味并駕齊驅的,是難以言說的悲哀、怅然席卷上心頭,好似很久很久以前,這個孩子也這麼固執地掙脫開他的手。
之後,便是天人永隔。生死兩茫茫,如隔山海川。
織田作之助改變了心意。他将孩子被捉到膝蓋前,按住了,讓她橫趴着。
人擡起手,足以覆蓋幼童臀部的巴掌落在上頭,是起教訓意味的發洩與拍打。
看她還敢不敢發作突如其來地執拗,再掙脫他,再躲着他,和來曆不明、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處,不知所蹤。
頭腦掀起了狂暴的海嘯,世初淳驚異得眼睛都睜大了。
她趴在織田作之助的大腿上,挨了兩、三個巴掌後,懵懵然地被養父拉到大腿上,坐着。
織田作之助隻使了三分的力,可架不住孩子的皮膚幼嫩,讓她坐着他的大腿都覺得臀大肌發麻酸痛。
久壓制的潮水泛濫,經受到外部的刺激,不受控制地往外冒。起初是一小股、一小股,最後彙成溪流,順着她的大腿下滑落。
有些事一經開啟,就非得全部宣洩完才能停止。感知到褲子傳來的熱意,織田作之助垂着頭,察看陡然安靜下來的女兒,食指、中指貼合,擡起她的下巴,窺見了她滿臉的屈辱。
在養父大腿上失禁的女童,倍感羞恥。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反應,也被既定的事實震得腦袋空空。徒留餘力咬着下唇,不讓自己哼出聲。雙頰也臊得嫣紅,滿地的玻璃片投映着她破碎的眸光。
“誰教你咬嘴唇的?”
織田作之助揉開孩子咬着的嘴唇,似撚過兩片新采摘的櫻花花瓣。
作為郵遞員的他,運送過高度腐爛的屍體、獲得吉尼斯世界紀錄的硫化氫等物質,根本不介意這個。
單與大多數不能見到孩子在自己面前自殘的家長一樣,具有高強度的保護欲,與頑固不化的獨斷專行。
咬唇算是哪門子的自殘,連自我抑制的方式也要堵死她嗎?此話一出,世初淳高壓鍋一般好不容易哐哐壓實了的心态,轟然爆炸。
她穿越這麼多年,語言層面還是半桶水的水平。她的監護人是有一定連帶責任的。
織田作之助不是個太會教小孩的人,世初淳自帶的異地語言的底子,也導緻她學起當地的語言自帶排斥,格不相入。
聽是能聽個大概,偶爾空耳成風馬牛不相及的語句。口語在聽力後邊追,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個一二三來,久而久之,就幹脆閉口不言了。
女童絞盡腦汁,運用上自己掌握的零星詞彙,“不要”、“你”、和從愛麗絲那學來的“讨厭”,零零碎碎地,加起來可以拼湊成了“讨厭,不要你!”的意思。
“不要我?”小孩子生起氣來,口不擇言,織田作之助都要被氣樂了,“真的不要我?世初以為,自己還有反悔的餘地?”他捉着孩子的手腕,舉過她頭頂,“那世初當時為什麼要抓住我?”
她也不知道啊……
初遇織田作之助時,他親手殺害的被害者的屍體就在旁邊,她還去抓那個殺人兇手。世初淳回想一遍都覺得自己的腦子秀逗了。
“那你做什麼要打我!”暴力可恥,不能被敷衍為家庭内部争端。她記他一輩子!
這般想着的她,不曾預料到,當不可更改、無法回避的命運降臨的一日,她對這個人的記憶留住的又何止是一輩子。
在回望往昔時,迷失在異世界的穿越者也千萬次想過,如果發生的不幸可以和瞬時的情緒一般,随着時間的流逝翻篇就好了。
可惜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