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世初淳醒來,她躺在一張大床上,脖子纏着一條蝴蝶結緞帶。
她身上套着複古的小洋裝,通體是天藍色的。床邊擺放着一個可推動的餐車,餐車擺放小蛋糕、餅幹、巧克力、果汁、美酒等食物與飲品。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床邊,手邊擺放着工具箱。見她醒了,微微一笑,笑起來居然有幾分和藹可親。
她心道糟糕,她來不及裝睡了。
中年男人不是戲劇裡顯而易見的壞人形象。沒有留着秃頂的地中海發式,也沒有特征性的大肚便便。
他的外貌特征,準确地貼合街道上每個擦肩而過的普通路人。連招呼人吃東西的手勢,也尋常得不得了。興許他也是誰人的父親,誰人的丈夫,平凡地擁有着自己的家庭、妻子與子女。
誰能想到表面上風光無限的人,背地裡肮髒龌龊得要命。
為何一睜眼,就把中年大叔列為危險人物,嗯,真想幫她的話,她現在應該在警視廳,而非換了身衣服,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旁邊坐着一個攜帶危險工具的大叔。
世初淳警戒地拉開距離,中年男人就要來拉她。
稚嫩的孩童跑出三、四步,體格大的成年人單邁出一步就追上了。她眼疾手快,摸到了餐車。
世初淳原先是想要推翻餐車,制造混亂,又怕混是混了,亂沒亂成,反叫對方惱羞成怒,故抓了杯果汁抱在手裡,後退了幾步,縮到角落裡。
中年大叔比了個請用的手勢。
橫濱涉黑的行業發達,形成異常成熟的産業鍊。要轉賣一件貨品。是的,到了交易的階段,被販賣者就被剝奪了人格,淪為了明碼标價的商品。
不必和販賣、購買的人談憐憫之心,真金白銀跟前向來無慈悲。
人販子前腳剛綁住一件貨物,後腳就能挂在交易網上售賣。快的話,不出三小時就能洗幹淨了送到買家的床上。貨物過三、五次手的時長,也通常能壓在十二個小時内完成。
中年男人從兜售上等貨品的人口中得知,第一手的人蹲點有一段時間了。
以那個人多日以來的觀察,這個孩子是個啞巴。
她生來殘疾,是個未經世事的天然幼女。對中年男人這樣慕殘、喜愛擺布幼小、脆弱的孩童的人,簡直是全方位的精準狙擊。
第一手販賣的人說,他原本隻是想要搶錢,後來就——想想都知道是托詞。人綁都綁了,還為自己拐賣行為找借口。
中年男人不介意這些,他的需求量大,玩的殘疾人太多,基本一夜能損耗六、七個。
活人拉進去,屍體拖出去。全無二次利用的可能性。幾乎以一己之力,把橫濱的慕殘市場擠榨到了天生的殘疾人供不應求的地步。
然,既然有需求,必然有供應。
先天的殘疾人沒了,就人為制造出一批。
可他還是偏好天生就有部份缺陷的貨品。擺弄着先天就有着缺陷的殘障者們,會讓生來就完整的中年男人得到莫大的滿足。并且認為不能理解這種心情的人才是舛誤。
世初淳被怪大叔接近和氣的眼神看得直發毛。
在她原來的世界,每個女性都或多或少在異性那遭遇過不好的待遇。無論是言語還是行為。
青春期時,她的同學發育,胸部大。就被同班的男生們追在後面數落,說胸這麼大,是□□大的吧。那個女生之後上學,就彎着腰,躬着身,人還沒畢業就駝背了。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換了一個世界還是這副鬼樣子,世初淳不由得感到了煩躁。
織田作之助把她保護得太好。這種好,并非物質上的優渥,而是安全上的保障。在殺戮、搶劫、販賣等違法交易層出不窮,且能光明正大地擺到明面上的地域,不為個人的安危所擾。
叫她忘卻了潛在的危害。
這些管不住自己手腳的人,為何就不能自己斷手斷腳,靜悄悄地從世界上消失掉,而是以烙印在受害者記憶中的陰影,來成全他們畸形的愉悅。
在怪大叔湊過來時,拿手裡的玻璃杯砸暈他的概率……大概率為零。果汁裡面下了藥的幾率……混蛋,為什麼她非得陷入這種奇奇怪怪的糾紛,挖空心思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出路。
中年大叔指了指他的正上方,上下眼皮合攏,沖着她笑。大有她不吃的話,他就要來吃她了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