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确定對方沒有在開玩笑,且與養父是朋友一場的情分上,太宰治總不至于真的對她做些什麼。
天上掉餡餅,麻溜來撿起。世初淳腦子轉了轉,當下改口喊老師。
港口黑手黨最近氣氛有點膠着。
酒吧常駐三人組之一,領養了個女兒。太宰治當了人家女兒的師長,許諾扶持到女孩子能正常上學的程度。剩下一人坂口安吾自然不甘人後,果斷買了個新型手機送給她,當做姗姗來遲的見面禮。
主要是抵消幾個月來,上門蹭吃蹭喝的無賴行徑。
朋友,是那個卧底朋友嗎?
世初淳沒完整地看過文豪野犬,單了解到些主要人物和事件,對故事發展脈絡一知半解。
但是她十分清楚織田作之助會死,他收養的孩子也會死。進而促使太宰治叛離原先的黑手黨,隐匿兩年時間,洗白自身檔案,加入武裝偵探社。
由此構成夏目漱石的三刻構想——白天、黃昏、黑夜三個勢力穩定城市。
會被收養自己的男人害死,卻仍然要留在對方身邊。稱不上地獄開場,可總歸多生磨難。毫無能力的她,注定死亡的織田作之助,他們二人的相遇,該說是幸運還是太過慘淡?
如果她擁有厲害的異能,而非現在無力的手腕,如果是别的熟知劇情的人穿越,興許可以改寫既定的結局吧。
煩悶的情緒萦繞心頭,世初淳張開口,習慣性咬抵住下巴的圓珠筆筆頭。
含入口腔的觸感軟綿綿的,與往前硬挺的口感相區分,她無意識地用舌尖繞了下,的确是筆頭形狀的小截條狀物。回過神,定睛一看,原來是咬到了太宰治的手指。
“對不起!”大受驚吓的世初淳,連忙扯了旁邊的紙巾,倒點白瓷杯的水沾濕,要給輔導自己的家庭教師擦幹淨。
“沒關系。”太宰治保持着笑容,“好心”地提醒:“杯子裡盛的水是世初小姐喝過的,蒙受這至高無上的待遇,是身為客人與兼任老師的我的榮幸。”
“老師——”世初淳當場要給他跪了,恨不得表演個土下座道歉法,好诠釋内心的惶恐焦慮。
她一邊急忙想着補救的方法,一邊扯出三張紙巾,站起身,要去廚房洗碗台出水口沾水。
怎料盤腿久坐導緻雙腿麻痹,女孩子剛站起來,下半身不受控制地往旁邊傾斜,雙手反應過來了撐住地面,竟是直接把傳道受業的恩師環在當中,壓在了身下。
吾命休矣……
以下犯上、忤逆尊長、違背人倫等詞彙在眼前刷過,世初淳右手撐着太宰治腦後的地闆,左手摁住對方結實的肩部,以免自己腦袋撞到對方胸的慘劇發生。
她嚴重懷疑自己再反應遲點,能夠看清人生至今為止的走馬燈。
真奇怪,明明每天吃的一樣的食材,吃進對方肚子,身高蹭蹭地往上長,到她這兒,身高龜速般慢慢挪移。
年齡比她這副軀體少兩、三歲的男孩,竟是比她高半個頭。
是男女性别差異嗎?她難道在每個世界都注定要當個小矮子?世初淳的注意力偏移了下。
當慘遭迫害的對象注意到她在走神,擡手掐住她下巴的時候,世初淳鬼使神差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沒看到就當做沒有發生,掩耳盜鈴的行為想當然爾。
拖時間無濟于事,正在延續的意外無法回避,企圖逃避現狀的世初淳自然明白。
她開始考慮現在把老師打暈,當做夢一場是否還來得及。
纖弱的手指發着顫,洩露了主人家的擔憂。沒有全然合攏的指頭,透出些稀疏的縫隙,純粹是擋了個寂寞。
細密的眼睫毛跟小刷子一樣,在世初淳掌心處輕輕地扇動。早有預謀的太宰治伸手,透過柔軟的手指間隙,捧住女孩子臉頰,食指指尖觸碰到她的左眼眶。
世初小姐知不知道呢?
她左眼眼角朝下一指節長度有顆小痣,往西北方向傾斜二十五度伸展也綴着顆,二者相映成輝,平時作為錦上添花的樣式,裝點女孩素淨的顔容。
在本人有情緒波動的時刻,則顯得額外的生動。讓人忍不住要觸摸那處地方,讓她露出更崩潰的形象。
與世初小姐的第一次見面,太宰治就留意到了其他人沒有過心的細節。
比如,瘋狂纏着冷酷殺手的小女孩,孩子的軀體,心智方面堪比成熟的大人。
與他這種過分早慧,能輕松地保證存活,卻因勘破世事百态,而在面對整個世界時,顯得百般折磨的人相反,世初淳更像是酒水裝進飲料瓶,由内到外溢滿了與年紀相區分的穩重。
其本人看來也沒完全地适應,隻是耐着性子接受無奈的現況,盡全力地在生疏的領域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