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時序一開始握住遲航時喜上眉梢,而當他發現對方并未排斥,且一路任由自己牢握、舍命狂奔的時候,更是欣喜若狂,這意味着遲航不僅一點也不反感自己的肢體接觸,還十足的信任自己,連前路有多少兇險也不過問,便全權把自己交托給他,這是不是意味着他甚至有可能有點喜歡自己?
接吻前他錯愕的表情,生澀又緊張,比第一次出現在交際舞會上的少女還羞澀,這足以說明他并非情場老手,這讓他更興奮。他的嘴唇蒼白又柔軟,可惜停留時間太短,并未真正品嘗到薄唇上的美味,隻有他身上松柏的清香還似有若無地萦繞在他的腦海和心尖。
遲航推開他的舉動并未讓柳時序受挫,相反,他因為這次親吻确認了自己對遲航的喜愛和迷戀,他感到心滿意足。
遲航就不同了。
推開柳時序後,他跑出昏暗的巷子,一路漫無目的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行走。臉頰燒灼的熱度漸漸被寒風冷卻下來,那顆撲通亂跳的心髒也開始鎮靜,但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像藤蔓一樣緊緊攀附在他的神經末梢,怎麼甩也甩不掉。
高中的時候,他開始看各種文藝電影,第一次看完一部同性戀的片子之後,他意識到自己的性取向。他從未對别人講過這件事情,這是他的秘密。他知道保守的父母和傳統的家庭是永遠接受不了這種事情的,因此早就做好了把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心底,一個人過完一輩子的打算。沒想到,剛才這個秘密暴露在别人面前。
像被扒光了一樣難堪,他捂住了臉。
為什麼會覺得難堪呢?
他從不坦露自己的情緒,也不坦露欲望。而剛才巷子裡那些親密的舉動,從十指緊緊交纏,到蜻蜓點水般的柔情一吻,他的不抗拒,他的沉醉不正暴露了那些潮濕的陰暗的欲望嗎?這些欲望原本屬于夢境、屬于一個人的黑夜,現在卻被别人光明正大地瞧見了。
他措手不及,隻好跑開,離逼仄的巷子遠遠的,離柳時序遠遠的。
柳時序像一朵誘人的罂粟花,他稍稍掉以輕心,就卸下了盔甲,沉淪在他的引誘中。
好在後天就要走了,就讓濟州島的意外留在濟州島吧,遲航終于冷靜下來。
遲航搭着回民宿的公交車回去,他低着頭,生怕撞見柳時序,好在民宿跟往常一樣靜谧,他疾步走回自己的房間,把自己關在裡面。
他拿起毛姆的小說,想通過閱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書中的字都認得,但就是看不出組合在一起的意思,他翻來覆去,怎麼也讀不進去,索性把書丢在床邊,雙手交叉在腦後,躺倒在床上。
睡一覺就什麼都忘了,明天醒來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他嘗試用各種方法催眠自己,終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時間顯示淩晨三點,他微微皺了皺眉,這個點怎麼會有人敲門,但是聽到金奶奶的聲音後,他立馬爬起來打開門。
“奶奶,發生什麼事了?”
金奶奶的神情焦急:“航航,奶奶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沒事,奶奶,怎麼啦?”
“你晚上是跟時序一起回來的嗎?”
遲航說:“沒,我單獨回來的。”
金奶奶說:“那他會去哪兒呢?到現在還沒回來,打手機也沒接。”
遲航說:“他會不會是去酒吧玩了,手機不在身邊?您放心,他一個成年人,會保護自己的人身安全的。”
金奶奶滿面愁容,“他之前跟我說過最晚不會超過一點回來,如果在外面過夜會提前跟我說一聲的,現在都三點多了,一點消息也沒有,我真的很擔心他。”
遲航說:“那我們現在再打個電話看看?興許他剛才有事沒看到?”
金奶奶打開手機,按出柳時序的号碼,電話“嘟嘟嘟”地響起來,這幾聲嘟嘟嘟在甯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提示音從電話中傳出來。
金奶奶擡頭看遲航,“剛才就是這樣,一直沒人接,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遲航原本覺得不會有什麼事,但他想到下午那幾個混混找茬的模樣,不會是在哪裡被那幾個人又重新盯上了吧?他的心髒‘突突’跳起來,心裡的擔憂也愈來愈濃。
他回房内抓起外套,“奶奶,我去看看吧。”
金奶奶拉住他,“你去哪兒啊?大晚上的,一個人出去不安全。”
遲航說:“我去他常去的夜店看看,離這兒不遠。”
金奶奶說:“奶奶跟你一起去,奶奶不放心你一個人去。”
遲航說:“放心吧奶奶,濟州島很安全,您知道的。我路上跟您保持通話,找到了就聯系您。”
金奶奶的眼眶有眼淚在滾動,“航航,奶奶對不起你,你是客人,我不應該這麼打擾你的。”
遲航抱住金奶奶:“奶奶,您别這麼客氣,我一直把大家當作朋友,這是朋友應該做的。您在屋裡等吧,暖和一點。别在外面着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