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臨舟剛從回溯中緩過來,他睜眼就去尋安客君,就看到了陣中人。
他聽見安客君悶聲笑起來,笑聲絕望凄慘,他心尖一痛,疾步趕了過去,就聽安客君啞聲道:“仙尊,你……救救我,好麼?”
“好。”蘇臨舟剛伸出手,眼前人瞬間消失,他錯愕的低頭,就見地上竟還有個殘缺的傳送陣!
“遭了,有人埋伏好了!”衛從吟跑過來,罵道,“他娘的什麼人啊!”.
“南明,你可會補陣?”蘇臨舟臉色平靜,但語氣比平常快了些許。
陳免彎下腰,手掌附上法陣,閉眼流轉靈力,而後道:“可以。”
他割破手指,開始補陣,順便頭也不回的說:“寒白,借用幾張符紙,空白的!”
堂溪程連忙拿出符紙遞過去,他醒來時看到了死去的堂溪蘭,喪父之痛和過去的真相雙雙折磨着他,熬得他雙眼血絲遍布,神情憔悴,“南明、蒼嵘,對不起……當年我若是能早些察覺,早點來救你們,就好了。”
“此事與你無關。”蘇臨舟淡淡道。
陳免低頭補陣,聞言,他無奈的笑了笑,道:“對啊,與你無關,本就不是你的錯,先前離淵語氣很重,就是不想讓你那麼自責。”
他搖搖頭,歎了口氣,“你去給堂溪前輩好好安葬下來吧。”
“好。”堂溪程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那具沒了心髒的屍體,他突然覺得很搞笑,離淵說的代價,到頭來也沒有親自取,而是成全了李岚。
而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麼父親對他的母親總是不冷不熱。
原來,堂溪蘭一直有一個深愛的人,虧欠和遺憾早就伴随了他五百多年。
這樣看來,他也算是解脫了。
——
距離這座鬼城五百裡外的一個地方,安客君在綠洲邊上悠悠轉醒,他神情恹恹的掃了眼四周,而後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從回溯陣中醒來時精神消耗巨大,被傳送陣一拖,直接當場昏了過去。
是誰想害他?
安客君慢慢站起來,意外的看到了一個人,他眨眨眼,輕聲喊:“秃驢?”
那人轉過身來,眉目如故,他施施然的行了一個佛禮,道:“離淵,好久不見。”
安客君有些怔然,萬年前的那些人與事早就在曆史的長河中消散的無蹤影,而今他和蘇臨舟的道号竟還是和萬年前一樣,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可是,萬年前的事隻有他一人知曉,如今多了一個人,難免有些感慨。
“你可真是老不死的啊……”
渡玄搖頭笑笑,“我身負佛骨,每一世修得圓滿時就會恢複記憶,這已經是我數不清的一世了。”
“似乎每一次見面,你都是有備而來,”安客君站起來,抖了抖衣袍上的沙子,問道,“你這次,又是為何而來?”
渡玄靜靜地看着白發青年,輕聲道:“我來渡你。”
音落,僧人單手豎在胸前,嘴唇上下相碰,低聲念出了往生咒。
梵音入耳,菩薩渡人。
安客君折身往四周看,隻見金黃色的往生咒如有實形,将他包裹期間,要渡這世間最大的魔。
他有些愕然的看向雙目緊閉的僧人,突然笑起來,聲聲壓抑,像是哭一般。他閉上眼,身上的魔氣直沖九霄,試圖污染那些純淨的金黃色靈力,隻是碰着的瞬間,便消失了。
不愧是佛骨。
安客君感到身上有一陣灼痛,很難受,但又夾雜着一絲快感,他費力的眨眨眼,又問了一遍,“你來幹什麼?”
“渡你。”渡玄沉沉的吐出兩字。
安客君倏然睜大雙眼,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來,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發現那些金黃色的梵文正以他為中心,一條條爬上他的身體,深入骨髓。
“渡我?哈哈哈哈,渡我?!”他仰天大笑,臉頰及脖子上的梵文密密麻麻,令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似魔似仙,他猛地擡眼,語氣狠厲,“我本就不得往生!”
天色灰暗,烏鴉盤旋,恍若滅世。
這時,一道冰藍色的流光鑽進了往生咒形成的法罩裡,蘇臨舟從身後環住了瘋魔癫狂的安客君,擡手捂住了他的眼,在他耳邊輕聲道:“卿卿,我帶你離開。”
蘇臨舟擡眸,冷眼看着那個無悲無喜的和尚,唇邊冷笑,正欲開口,卻忽然一怔,捂着那雙眼的手掌被熱淚浸濕——懷裡的人哭了。
“莫哭了,離淵,說好了陪你的,你可得笑一笑。”他心疼的吻了吻安客君的耳朵,嗓音很輕,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