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子哲也喜歡的文學作品裡,盛放的櫻樹暗含着許多意味。
是朦胧靜谧的春天、是熱烈純潔的戀情,通常也寄存着一種哀傷的美麗——到達極緻的事物總會迎來凋零的結局。
盡管如此,他依然喜歡這個充滿離别與遇見的時節。
黑子哲也單方面注意到藤原惠那天,恰好也是櫻花飛舞的明媚春日。
比她以為的籃球館初見還要更早以前。
用文化課考上這所籃球強豪學校,對成績中規中矩的黑子哲也來說,是件不簡單、但也不至于特别困難的事情。
與好友約定的第一步已經順利實現,在對未來國中生活的憧憬中,興奮了一個晚上的黑子哲也,雖然沒有遲到,但也是踩着點到達帝光中學的校門口。
開學式的鐘聲即将敲響,空曠的行道上隻有随風顫動的花枝在靜谧的私語。
是非常浪漫的開場,因為快要遲到而急躁的心情好像也被安撫,站定的腳步即将邁開,屬于黑子哲也的、嶄新的校園生活就此展開。
“砰-砰”
胸腔在平穩有力的鼓動。
“你好,同學,請問你也是要去禮堂的新生嗎?”
藤原惠沒想到開學第一天找不到路這樣老土的情節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上次、也就是第一次來帝光——還是去年帝光中學的開放日,她又是全程跟在小征後面玩手機,中途還跟丢了一會兒,導緻她最熟悉的地方可能還是學校便利店的等位區。
在一番缜密的思考後,藤原惠不得不承認她找不到路居然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劇情走向。
她擡頭,不遠處鐘樓上巨大的指針幾乎快要呈現直角,情況有點糟糕。
她和小征的上學時間向來不一樣。
六點起床的赤司征十郎要去社團晨訓,八點起床的藤原惠也許還會倒頭睡半個小時,在九點這個臨界值踩點到校。
今天也不例外。
雖然是開學日,但作為響當當的赤司繼承人、又是以第一名的成績入學的新生,小征理所當然會作為開學式上的新生發言人。
這樣的場合藤原惠已經經曆了許多。
新生發言人之後,又是下一屆新生入學的優秀學長發言,等到畢業又會是優秀畢業生代表。
沒什麼差别的稿子她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幾乎是可以背出來的程度,但如果被小征發現沒有去新生典禮的話,扣在小征手裡的、她的零花錢,嗚——
小征已經完全成了她的校内監護人。
在反抗多次無果後,藤原惠還是接受了這樣悲慘的現實。
“同學,在聽嗎?”
情況還沒有那麼糟,環顧四周,看到門口和她一樣穿着帝光新生制服的男生時,藤原惠松了口氣。
等下、可能還是有點糟。
在那雙圓圓的藍色眼睛前揮了兩下,确認了對方還有意識,她有點着急:“同學,你知道禮堂怎麼走嗎?”
“…你看得到我?”
藍色的瞳孔在怔神間不自覺擴散,又因為對方的揮手而再次聚焦。
鮮少表現自身情緒的黑子哲也,也無法忍住露出詫異的表情,本就圓鈍的眼睛更顯幾分呆萌,像是困惑的犬類生物。
他歪了歪腦袋,為了話語的嚴謹,伸出手指着自己。
不是、這是什麼話。
藤原惠确定自己今天沒有在做夢,而且昨晚在小征的耳提面命下很早就睡覺了,也不可能出現幻覺吧。
她不想用自身的疼痛來确認現狀。
雖然不禮貌,但她還是飛快的揪了一下對方裸露在外的皮膚。
不是很熱,但也不是冰涼的觸感,考慮到四月的天氣,藤原惠覺得這個溫度還算正常。
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抱歉同學,18度的天就不要開-8度的玩笑好嗎?”
“不、我不是、”
他想解釋,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年幼時也曾因為交不到朋友而苦惱,總是會被老師遺忘而失落,事到如今,連自己也已經認命的、薄弱的存在感——
在粉櫻飛舞、四月伊始的新學期,黑子哲也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存在。
是命運嗎?
即使是沒怎麼接觸過現下流行的愛情小說,愛好是文學作品的黑子哲也也能大緻推斷出其中的情節。
不自覺握緊手中的書。
“砰—砰”,是震耳欲聾的心跳。
嘴唇翕動,是想要說些什麼的姿态。
視線交彙。
藤原惠不耐煩按亮手機:“總之,我看得到你。”
她搞不懂為什麼面前這個人不說話。
“就算你是幽靈也好,我不阻止你傻站在這裡,看在我能看到你的份上,至少告訴我禮堂的方向吧。”
*
窗外飄落的花瓣被夕陽染上橙金色。
藤原惠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不是雪白的醫務室床簾,而是把她所在的床位、圍的水洩不通的一群人。
很好,她就知道這麼遠的球,隻可能是籃球部這群人搞的鬼。
“惠,感覺怎麼樣?”
察覺出她想要坐起身的意圖,熟練的将枕頭墊在她的腰後,作為籃球部部長的赤司征十郎首先發言。
“小惠,要喝點水嘛?”
已經體貼到插好吸管的黃濑涼太捧着杯子:“應該是剛好的溫度。”
“給你,是今天射手座的幸運物,剛剛在便利店買的。”
綠間真太郎抿唇,将手中的戚風蛋糕遞給坐在床上的藤原惠。
“…我覺得已經沒什麼用了。”
她捂住直跳的眉心:“這也不是什麼吃東西的地方吧。”
很好、看這樣子還是團隊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