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曾經一度已經到達了需要在病房開着呼吸機與用藥管布滿全身才能勉強續命存活的程度。
曾經,每一個醫生都曾經斷言過,她絕對活不過十四歲的冬天。
可是她一路活到了現在,甚至比曾經的摯友活的更長久。
其實,如今的國家已經因為那邊搶了惠身體的詛咒之王兩面宿傩外加一個正在利用傑屍體的混蛋變得天翻地覆,因此,根本無需她的強烈要求,五條凜也終究會作為咒術界的備選戰力被塞上戰場。
有不少人斷言過,如若她從出生開始就接受訓練,她興許會有機會成為當今咒術界的第二個最強——因為她擁有着與自己的哥哥一模一樣的一雙眼睛。
放在咒術世界的曆史記載中,同時出現兩個六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許這也是為什麼她的這雙六眼伴随着緻命缺陷誕生的原因——為了與她這雙不該出現的眼睛達成平衡,她擁有着一具生來便殘破不堪的虛弱軀體,從出生起便病痛交加,随着時間流逝,活着對于五條凜而言便已經是竭盡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情,更别提接受一次屬于咒術師的正常訓練了。
每一次嘗試運用術式與自己的六眼的過程,都會對五條凜的身軀造成超高負荷的傷害,加速她壽命的流逝。
那麼,五條凜在今日服用大把催化生命副作用極大的藥物,拖着這般殘破虛弱的身軀,在脫離輪椅的情況下勉強潛入危機四伏的戰場中心,是因為她懷揣着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高尚理想麼?
不,恰恰相反,五條凜其實相當的厭惡這個世界。
她厭惡自己家族中每一個高高在上的将她當成能利用的工具的讨厭長老,她厭惡這個咒術界的每一個面帶虛僞的笑容實際上冷血又無情隻會玩文字遊戲的高層,她厭惡着不打一聲招呼就将自己塞在一具虛弱軀體上誕生的世界本身。
她自從出生開始,便在能夠呼吸的每一刻都無時無刻地感受到深入肺腑的疼痛,而且她必須要學會忍耐這些疼痛。
想要像正常人一般的奔跑和跳躍都成為了奢望,更不用提及肩負着咒術師的責任出生入死,與咒靈還有詛咒師們搏鬥了,對于五條凜來說,這些事情仿佛是天方夜譚。
服用了副作用極其強大的化學藥物,腺上腎素飙升,她暫時獲得了能夠正常活動的能力,隻是……足尖觸地的每一瞬間,都仿佛在刀尖上遊走。
像是,童話故事裡面的小美人魚。
五條凜自嘲的想。
是啊,她并不想拯救這個世界,她如今來到戰場中心的附近,是為了确保哥哥的安危,以及想要親眼見證他赢下這場戰鬥。
五條悟,是她如今在這個世界上最為重要的存在。
她已經被奪走了太多重要的存在。
她不能再失去哥哥。
哥哥确實很強,她甚至能夠很明顯的看出,與兩面宿傩的交手之中,五條悟在前期占了優勢。
可,人類的血肉之軀與那邊的怪物終究有所區别。
五條凜的身體貧弱,她卻擁有着如今這世界上有且僅有的第二雙六眼,在她收斂氣息旁觀戰局時,站在她的視野中,可以相當明晰的梳理出此刻的局面。
在大腦作出判斷之前,幾乎從未擁有任何戰鬥經驗的五條凜,身體已經下意識的動了起來。
她成為了突入戰局的新一輪變故。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而她在那一刻的速度更快。
前一秒,仿佛勝負已定,兩面宿傩被狼狽錘出二裡地,屹立在戰場之中的,是五條悟。
下一個瞬間……
決戰的局勢瞬息萬變,而在五條悟因為這戰役而血液滾燙,意識放松的那麼一瞬間之時,他頓覺不好,因為他察覺到了源自兩面宿傩的新一輪殺意,可惜,已經根本來不及。
身為人類的他,有且僅有一條性命,一次機會,一場戰鬥定下生死。
可與此同時,兩面宿傩的兩條手臂都幾乎被那仿佛是從天而降的咒術轟碎,可那并非是屬于五條悟的術式,五條悟也意識到了,自己其實剛剛根本沒有機會避開那道空間斬擊。
那麼,究竟是誰做到了這一切,不僅幫他避開了緻命一擊,還完美的予以了兩面宿傩回擊?是那個紮小辮剛剛死而複生的古代咒術師麼?
其實,此時此刻,五條悟的内心早已經有了某個假設,隻是就連他也無法躲開的那一擊讓他不敢确認那個現實罷了。
在五條悟意識回籠之時,他擡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粘上灼熱血液的面龐,他刹那間瞳孔緊縮,他終于看清了面前的場景,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的心髒鈍痛抽搐到根本完全無法呼吸。
那一刻,世界仿佛都被摁下了暫停鍵和靜音鍵。
青年的面龐上再也不帶着戰鬥時遊刃有餘的笑容,而是讓人陌生的無措。
他能夠意識到如今的形式根本不容許他有片刻的悲傷與停留,可這不影響他的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地握住,碾壓,撕的粉碎。
五條悟動了動嘴唇,然後喊出了妹妹的名字。
其實,凜在那個時候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的見到哥哥最後一面才回頭,還是她的身體就這樣被那邊的兩面宿傩不講禮貌的分離飛散了開來,她渙散的眼眸倒映着哥哥驚愕的面容,她的視線墜入黑暗,她再也看不到那雙像天空也像海洋的寶石藍眼睛,可她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聽到哥哥撕心裂肺的呼喚。
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