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面對着堂屋方向的紙人還好,隻是“看”過來而已,而那些背對或側對着他們的紙人,緩緩扭動腦袋時脖子處糊的紙發出來的細碎聲響,那真就跟在淩遲人的神經差不多……
“我、我真的不行了……”
人群中的青年男子發出小貓似的虛弱呢喃聲,其他人緊張地看過去,就見這個一直沒咋說過話的白淨男人眼睛翻白,軟軟朝地上倒去。
“别——”
瘦小夥和胖壯小夥同時伸手去撈軟倒的青年男子,隻撈到青年男子提在手裡的香爐,兩個人都沾了滿手的香灰。
“……!!”瓜子臉女孩掐自己人中更用力了,小臉刷白的圓臉女生也有點兒搖搖欲墜。
這時候,衆人中年齡最長的周老者終于下定了決心,咬牙開口道:“你們年輕的不是講這個無限流要按人家的要求做事情才能活麼,那我們站在這裡不入席恐怕不行,我看這情況,怕不是要我們把紙人搬開然後坐到位置上去,不然這些紙人鬧不好全都要沖我們來。”
周老者這話一出,便有幾人神色各異。
周老者這個猜測,其實也有人想到了……但沒人說出口的原因就是,誰也不知道去搬開紙人的人,會不會出事。
雖說八仙桌間的空地上也擺着不少沒入席的小紙人,仿佛在提示大夥兒紙人是可以搬開的、紙人的座位是可以去占的——但萬一呢?
真有人聽信這個話去搬坐在席上的紙人結果給紙人殘害了,那提議的人豈不是要背一輩子的良心債?
周老者在把話說出來時已經下定了決心,也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直接快走兩步來到最近的一張八仙桌旁,伸出雙臂抱住一個紙人——然後輕輕地把這個紙人從條凳上拎起來,再迅速扔到旁邊空地上。
隻是做了這麼個看似很簡單輕松的動作,周老者頭頂上那稀松花白的頭發便已盡數被冷汗打濕……
給扔到地上去的紙人仍然保持着别過紙糊腦袋的詭異姿勢、死死盯着衆人,但确實沒有其它動作。
周老者精神大振,連忙把條凳上的另一個紙人也抱起仍開,然後亢奮地朝大夥兒揮手。
在場的就沒有腦子不好使的,也沒誰是那種等着别人把一切危險都排除了再坐享其成的人,紛紛上前,七手八腳地把同一張桌上的紙人都搬開,找位置坐下。
暗中觀察着這群預備役選手的範娴,滿意地點了點頭。
進入集體夢境的人是九個,一張八仙桌隻能坐八個人;這個設計本來就是想看看選手們在特殊極端環境下的應對,比如會不會有人刻意排擠欺壓某個弱勢者、逼别人去排雷,又或是出現願意自我犧牲一個人去和七個紙人坐一桌的“孤勇者”。
雖說沒想到入席環節開始前就吓“掉線”了兩個……但好在試煉還是出成果了的。
看着精神矍铄像是才六十多、其實現年已經七十一歲、年輕時參加過老山戰役的周老者,幾十年過去仍然初心不改,是願意為了後輩沖鋒陷陣的可靠前輩。
範娴的親姑媽範瓊英,雖說各方面條件其實相比其他選手要平庸一點,但在男童紙人逼近瘦小夥的時候她一把抓過供桌上的祖宗牌位拿在手裡,是打定了小紙人撲上去來時能幫瘦小夥擋一下的心思……别的不說,英嬢這甭管是抗壓能力和勇氣都是妥妥兒的。
選手中年紀最小的兩個女孩子和胖瘦小夥,雖然還沒表現出比較亮眼的素質吧,至少也不是會把責任全推給别人、自己一點兒事都不沾的自私鬼,他們坐的都是自己挪開了紙人後空出來的位置,并且也有救助同伴的意識。
要說唯一比較拉胯的……
範娴一面小心翼翼地維持着集體夢境,一面将部分注意力轉移到七人中的青年女子身上。
這個青年女子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一直表現得膽小怕事,始終縮在人群後頭。
瘦小夥被男童紙人逼近時,範瓊英和已經“下線”的白淨青年分别拿過供桌上的牌位和香爐後,這兩人都是死死盯着男童紙人、随時準備把手裡的東西丢出去砸紙人的,而這個同樣從供桌上拿了盤子的青年女子,是把那個厚重的粗瓷盤子緊緊抱在了懷裡。
最重要的是……選手們入座的時候,這個本來一直縮在人群最後面、顯得非常害怕的青年女子,搶在他人面前沖到了周老者旁邊,坐到了周老者挪開紙人的那條條凳上。
本來這種行為也無可厚非,畢竟那些粗糙得一看就很假、眼睛和腦袋卻會動的紙人确實很驚悚,正常人會被吓到、不願意去碰觸到是很正常的事,但……這個青年女子,顯然不像是她表現出來的這麼恐懼無助。
人的情緒可以演出來,但生理反應騙不了人,隻有十六七歲的那個瓜子臉的女生臉都快沒有血色了,那才是真吓住了的。
不過……試煉才剛到一半,目前還不能下結論,範娴還得再觀察觀察。
集體夢境中,七名預備役選手皆坐到同一張桌子上後,原本安靜得七人都能聽到彼此呼吸聲的院壩中,突兀地響起刺耳的木頭摩擦聲。
手裡還捏着牌位的範瓊英小心翼翼擡頭,便看見……她這個方向正對着的院壩大門,正被一隻大手緩緩推開。
這隻手非常大,至少是成年男性手掌的三到四倍,手指頭就和礦泉水瓶差不多粗細。
更驚悚的是……這隻手的皮膚顔色很不對勁,既不是紙人的那種慘白,也不是正常人的膚色,而是青中帶紫……像是中毒而死的死人皮膚一樣!
木頭門軸那漫長的、刺耳的摩擦聲中,笨重的院壩大門被緩緩推開,巨手的主人也完整出現在驚愕地盯着這個方向的七人視線範圍内……
那是個高度至少兩米、寬度也至少有兩米的浮腫巨漢,皮膚青紫,垂在胸前的腦袋幾乎和42寸的顯示器一個規格,鼓起的肌肉塊兒狀如岩石,把勉強套在身上的嶄新藍布衣衫撐得鼓鼓囊囊。
而在這個站出來就能吓哭小孩子的“腫屍”新郎旁邊,站着一個瘦瘦小小、穿着簡易秀禾服的幹屍新娘。
是真幹屍……新娘子露在外面的臉隻有一層皺巴巴的皮包着骨頭,頭頂上的頭發都快掉沒了,沒有肌肉支撐的下巴落到了喉嚨部位,兩隻眼眶裡也隻剩下一隻眼珠子,另一隻眼球不見蹤影。
新郎新娘剛登場,在被全場紙人“注視”後就已經快要撐不住的瓜子臉女生眼球上翻,都來不及像白淨青年那樣留下“遺言”便化作泡沫當場消失。
幕後黑手範娴:“……”
就是考慮到新郎新娘的外形非人這個問題,她才設計了比較長的“登場前置”,好讓選手們能有個慢慢适應的時間;也省去了雙方的親朋,隻安排一堆除了眼神殺和擺動作啥啥都不會幹的紙人賓客,免得現場太群魔亂舞了會吓壞選手——難道是哪個環節出問題了,這怎麼又掉線了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