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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療養院裡。
暴君菇死死拽住了康柯的衣袖,眼睛裡閃爍着社恐和羞恥的光:“不……去了行不行?我知道有别的地方,美味的東西比龍神祭更多。我們去那裡蹭吃蹭喝吧。”
求求了,偷他的家吧!偷家總比暴君表演好。
拒絕暴君表演,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可我都已經調好時間了。”
康柯溫和但殘忍地捋下了社恐菇的手:“還有五分之四桌沒吃完,怎麼能半途而廢?”
“……”菇痛苦,菇想死,菇咬了咬牙,捏着鼻子暴露自己的短處,“……再來一次,我未必還能殺死那條龍。”
雷文一向不喜歡将自己的弱點暴露于人前,但面對即便不知道弱點,一樣壓制他的混賬院長,面對再次表演熱血咆哮的羞恥,他屈服……不對,他理智地選擇了最優解:
“……那條巨龍的實力很強,上一次我能殺死他,憑借的是它沒有防備,再加上我血脈暴動。”
“我……之前被人暗算過,屬于妖精的那部分血脈會無規律的暴走,情緒不穩定的時候也會暴動。”
“暴走時,我會失去理智,實力也會增強,憑借這個,上一次我才成功屠龍。”
但都已經走過一遍劇情了,這次再看着一樣的場景,他還會情緒不穩定嗎?
羞恥不會讓他暴走,隻會讓他自閉。
康柯認真聽完雷文的解釋,體諒地點點頭:“好吧。”
雷文眼中頓時燃起幾分希望。
康柯繼續把話說完:“……一點小困難,你克服一下。”
領導是這樣的。隻要人沒死,都能克服一下。
加班是必須要加的,請假是沒可能請的。
雷文:“@#¥@#”
系統流露出憐憫的目光:【這會不會過分了點……】
康柯調出前七任院長的死狀。
系統态度急轉,一毛球撞在雷文背上:【走哇!帶你吃好吃的你還不樂意了,身在不福中不知福……】
“……”正在和康柯視頻彙報的人驚呆了,不由地幻視了一些管事抽打農奴的場景,“你,這。”
到底誰才是反派?
康柯:“沒有體罰。落在他身上最硬的東西是系統。”
“沒有羞辱。我尊重且相信他的任何言論,并且幫助他成為屠龍的英雄。”
院長做錯了什麼呢?院長什麼都沒錯。他是如此體貼,如此好說話,就連七美德戒律都無法指責。
他想要的真的很少,隻是讓員工幫忙代寫一點點報告而已,就這樣,員工都不願意把BE改成HE……他這個院長做得真的好慘,好沒有威信力。
好慘的院長切斷視頻,拎着不識好歹菇出發,混吃混喝了。
冰天雪地中,同樣出發的還有許多人。
偏僻的山腳洞穴中,黑袍人們沉默地面面相觑。幾秒後,首領無能狂怒地嘶吼一聲,撕碎了動員的演講稿。
漫長的紅毯邊,拄着掃帚的人們滿臉呆滞,在“第三次彎腰掃雪”和“唉草腰好疼”之間動搖徘徊。
經曆過一次自願赴死,一次被人拯救的祭品們開始掙紮,呐喊着“我不想死”、“不是自願的祭品不夠純潔”試圖保命。
信仰堅定,引頸自戮的信徒們驚疑不定地摸着自己完整如初的脖頸,一部分人陷入遲疑。
人,終歸是怕死的。
尤其是已經以極其痛苦的方式死過一次,又以同樣痛苦的方式活過來的人們。
當死亡不再是一了百了的歸宿,而可能是無限循環的折磨時,求生欲逐漸滋長,頂得壓在其上的信仰搖搖欲墜。
——他們不想死了。
他們畏懼死亡。
聚在木質房間裡候場的舞者們低泣起來:“龍神啊,倘若您照看着您的信徒,為何要看着我們被困鎖在這糟糕的一天裡,不得解脫……”
“一定是那個殺了龍神的混賬導緻的!”有人叫。
“你冷靜點想想!第一次龍神祭,那個用火劍的人可沒有動手。”理智的人呵斥,“但是那些黑袍人還是出現了,還是攻擊了龍神大人,然後時間回溯……”
有老者咳了兩聲:“老朽能否推測,那位用火劍的勇士,之所以第一次沒有出手,第二次卻救下祭品,斬殺龍神,其實是想破解時間循環的困局?”
當人們陷于困頓,自己無能為力時,總會期待有一些強者能站出來,打破困境,挽救一切。
在龍息雪山,這樣的強者曾經是巨龍,所以即便每一次龍醒來都要吃人,他們還是會信奉龍神。
而現在,一位新的強者誕生了,他比巨龍更加強大,還對人祭的行為深惡痛絕。
原本就對人祭很有意見,曾明裡暗裡幫助雷文的人立即站出來:“就是這樣!他不是什麼破壞儀式的外來者,他是屠龍的勇者!勇者會帶領我們,打破時間的循環!”
“……”
窸窸窣窣的交頭接耳聲頓時響起,幾秒後,有他的同伴先聲附和:
“沒錯!他是勇者!”
“勇者大人阻止人祭,說明人祭就是不正确的!”
“他既然能斬殺吃人的惡龍,那就一定能幫我們擺脫困境……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早點找到勇者大人,商量接下來的行動!”
于是。
當康柯拎着裝死菇再度回到雪山時,面對他們的,不再是皚皚風雪,而是蜂擁而至的人們:
“勇者!!勇者大人!!”
康柯一秒丢下裝死菇,撤出百米遠,頂着匿蹤效果圍觀驚恐菇被人潮淹沒。
雷文·暴君·埃爾多利亞:“别過來——什麼勇者,誰勇者,我??”
驚疑不定菇被人從雪裡掘起來了,舉起來了,抛起來了。
他本能地劃動四肢,試圖掙紮,努力看向某個跑得飛快,作壁上觀的混蛋院長。
康柯早溜達走了,揣着竹籃子坐到飯桌前,優雅地捋起半邊袖子,開始吃第十分之三桌。
系統:【……咱們,就這麼丢下他不管了?】
康柯精緻地往略有些過甜的牛奶裡放了片薄荷:“我們小菇這麼優秀,我就知道他會應聘成功。他上崗很順利,我有什麼好管的?”
系統:【……】
系統:【??等等?】
——難道,從一開始,他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一瞬間,過往的某些片段被數據庫篩選出來。
“我們先回去上班,回頭再給你安排工作。”
“隻是投簡曆,離正式工作還遠。你一會上台,記得表現得陽光點,熱情點。”
“不要擔心,我會一直陪你一起。陪你找回屬于你自己的人生。”
系統:【……】
是誰給它的勇氣,膽敢質疑它爹隻知享受,不務正業。
爹之所以是爹,就因為即便隻是吃喝玩樂,它爹照樣能鋪出一條既定的道路,操縱着棋盤上的所有人,往他早已定好的目标走。
它一陣惡寒,心想幸好有七美德戒律,不然它爹萬一誤入歧途,這得是多難搞的反派……
不遠處,在寒風中飛舞的麻木菇也逐漸想起了某些原本不理解的話語。
他記起的比系統更多一句,龍息般的風雪中,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回響:
“馬甲穿上,就未必能脫了。”
“夠了夠了!”有人在推搡同伴,“快給勇者放下來,你看看都給人家凍成啥樣了,臉上熱情的表情都凍沒了。”
“……”雷文·陰暗内耗系生物·這輩子沒熱情過·埃爾多利亞麻木地被人放回地面,冰雕一樣僵立在雪地上。
……以、以後,他就是熱情勇者了?
……這馬甲,不能脫了?
暴君菇憋了又憋,沒憋住,眼眶流出了一滴被逼良為娼……被逼娼為良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