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極為高挑的男子,肌膚上籠着一層熹微的輝光。如同金子織成的長發瀑布般傾瀉至膝,露出神袍的手臂和側腰上,生長着聖潔的紋路。
他并不強壯,也不瘦弱,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處,令他像是從光明神殿中走出的一尊神像,一件藝術品。
而這尊藝術品,甚至還鑲嵌着一對同樣不似人類的、無瞳仁的眼睛,半遮在滑落至臉色的金發下,像兩輪微縮的太陽,散發着瑩瑩的光。
旁邊原本還在嘶叫的大人們,不知何時止住了聲音。
聖子大人似乎對這種靜默習以為常。
他擡手止住騎士長勸阻他的話,那雙光亮的眸子掃過面前的每一個難民:“我會平等地救助每一個因走投無路而向我求助的人,這是我曾對自己許下的承諾。”
“現在,來吧。”他伸出手,“來拉住我的手。隻要你們不曾為惡,我便會給予你們光明的庇護。”
“……”周圍的大人們一動不動,像是傻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她的母親,欣喜若狂地拽着她往前擠:“快!你去——啊!”
反應過來的衆人一下将她們母女擠到了後方,所有人都像瘋了一樣,向那位神聖莊穆、又觸手可及的聖子伸出枯黑的手臂:
“我先!我——啊!!!!”
“不、不——啊啊啊啊啊!!”
聖潔的光蓬然亮起,又緩緩熄滅,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光亮後現出的那道身影,下意識地左右看:那些大人們呢?剛剛的慘叫是怎麼回事?
她張口想問,卻被母親抱着,向後退了一步:“?”
為什麼要往後退?不是要拉住聖子大人的手,求得治療嗎?
巴爾德聖子主動向她們靠近一步,伸來幹淨好看的手:“輪到你們了。”
“……”抱着她的母親在細微地顫抖,半晌後,咬着牙帶着她上前。
溫暖的光流淌而來。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感覺到因神明的詛咒而疼痛、蛀空的身軀在一點點被充盈,被填滿,所有的病痛,包括方才因嗑撞而留下的傷,都被一一撫平。
巴爾德審視着面前的母女,在确認她們身上的确沒有罪孽後收回手:“跟随在我的隊伍後吧,按照我所承諾的,隻要你們不曾為惡,我便會給予你們庇護。”
“聖子!”旁邊的騎士長似乎還想阻攔,但沒人敢真正違背這位聖子大人的意志。
車隊重新走動起來。
巴爾德端正地坐在馬車裡:“還有多久能回到聖殿?”
“大概要到晚上。”騎士長的聲音隔着窗簾響起,緊接着又傳來信鴿的羽翼拍打聲。
隔了幾秒,騎士長:“咦?”
巴爾德:“?怎麼?”
騎士長好像撓了撓腦袋,頭盔和手甲發出金屬碰撞聲:“聖殿安插在皇宮裡的眼線彙報說,皇宮今天發生了兩起失竊案,失竊物品是那個暴君的床,還有,呃……一整個小花園的土……?”
巴爾德:“?”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曾懷念過某個難纏的老對手,還曾想過,以後會不會不再有機會聽聞對方的消息。
沒想到啊沒想到……再聽聞對方的消息,居然是有人偷了那家夥的床?還刨了那家夥的花園?
哈哈,哈哈哈!
巴爾德幸災大樂禍,連軸轉了好幾天的疲憊都被愉悅取代。如果不是習慣了舉止莊重,他此時應當躺倒在座位上,捂着肚子爆笑如雷。
巴爾德閉上眼睛,任這種愉快在心中盤旋幾圈,擡手敲了敲車廂:“讓隊伍再快一點。我想早點回聖殿。”
他以前其實沒啥回家心切的,還仗着自己是神明的後裔,時常戒斷睡眠。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他就特别想立刻回到聖殿,睡一睡自己的床,再靠在自己的床上,越過窗台欣賞欣賞後花園的美景。
哈哈!偷床!挖花園!巴爾德又想笑了。
懷抱着這樣愉悅的心情,巴爾德一路回到聖殿,走下馬車。
剛邁着神清氣爽的腳步,踏入神殿,他就感覺到不對。
——氣氛很不對。
聖殿的執事戰戰兢兢迎過來,吭哧半晌:“聖……聖子大人,方才,方才聖殿,好像遭賊了。”
巴爾德:“……”
幸災樂禍收斂了,他警惕地問:“偷了什麼?”
不要是床不要是床,不要是花園不要是花園。
執事:“是、是您的床,和窗戶正對面的的花園……”
巴爾德:“……”
巴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