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處機算好了時間,估摸着楊鐵心的兒子可以習武了,便往中都趕來。他厭惡完顔洪烈,對包惜弱不能守節更是看不過眼,曾要将她斃于劍下。本不欲與他們打交道,隻想教楊康武功,到十八歲上,與江南七怪的徒弟比試一場。
他的師兄弟們都不贊成他作賭鬥,勸他認輸。他卻是個輕易不會認輸的性子,并不聽勸,一意要讓自己的徒弟擊敗了郭靖。這個小王爺他先前見過一面,聰明是有的,禮貌也不錯,唯有一樣不能令他滿意:看重榮華富貴,真不是我輩中人!也罷,當時年幼,怕書讀得不多,于氣節并不明了,如今長大了一些,不如再問他一問。
一年多不見,這小王爺越比一年多前長高了一些,身上能挂的東西也就更多了。中都生活日漸奢靡,金主屢禁而不能止,便是他自己,也會忍不住多打扮打扮這個心愛的孫子。是以丘處機見到完顔康的時候,他渾身上下的物件更添了幾樣,哪一種都夠普通人家好幾年生活的,令丘處機兩眼直要冒出火來。
待要收他為徒,授他武藝,完顔康更是一口回絕:“我有師父了。”态度并不激烈,正是這種輕描淡寫的态度,讓丘處機怒到了極緻。轉而質問起完顔洪烈與包惜弱來,這種事情,一定與這二人脫不了幹系!
完顔洪烈冤得很!他做過的壞事數不過來,這一件卻真不是他的緣故。依着他,更想讓完顔康跟丘處機學些武藝。也許是丘處機曾經給他的心理陰影太大,他始終認為丘處機本事比較高。
丘處機一問,他便道:“道長行蹤飄乎不定,小王便為康兒尋了個師父,先打下底子,以免顯得愚笨,教道長不喜。隻是教些皮毛,免得您不耐煩,論起本事來,他實不如道長的。”他與唐括铉師徒有君臣的名份,哪裡用管什麼師徒?不能改投他門?太傅太師都能換得,怎麼習武的師父就換不得了?縱使不換,多幾個師傅,又有誰敢說什麼?
完顔康眼角上挑,斜了完顔洪烈一眼,依舊是氣死人的輕飄飄的語氣:“師父怎麼能随便說要便不要了?本事好與不好的,又有什麼關系?誰個家裡窮,就管鄰居叫爹了?”
一句話噎了三個人。包惜弱心思敏感,先便不自在。完顔洪烈想到自己不是他親生,他親爹正是個窮鬼,也是心驚。最矛盾是丘處機,想這徒弟能說出這般話來,竟是固守本分的,真是意外之喜,然則越是這樣,又越不會拜自己為師了,則與江南七怪的賭約,又要如何是好?
包惜弱險些昏倒,對完顔康道:“康兒,你不要胡言亂語。丘道長收你做徒弟,是天大的好事。”
完顔康踱到一張椅子前坐下了,足尖夠不到地面,在下擺的下面露出兩隻繡着金線、鑲着珍珠的靴子來。微仰着下巴,對丘處機道:“我見過道長,在去年三月。道長問我要不要随你學武,我便說了,不要。道長何以如此锲而不舍?”這樣子正是丘處機最看不上的纨绔子弟。
完顔洪烈急道:“你師父師祖并不……”
“我樂意,”完顔康截口道,“爹你好奇怪,為什麼我一定要學武藝?”
這個問題去年就讨論過了,完顔洪烈并沒有辯赢,如今更是說不赢他了。無論是包惜弱還是完顔洪烈都很想強壓着他拜師,完顔康的骨頭卻硬得很:“我什麼時候有‘聽話’這個缺點了?嗯?”
完顔洪烈心塞欲死,包惜弱幹脆昏過去了,完顔洪烈急得喊人:“快請大夫來。”完顔康情知包惜弱沒有大礙,說一句:“爹,你去看好媽,我跟這位道長好好說。”把完顔洪烈給愁得恨不能有分-身術。妻兒他都放不下!他最怕的,無過于兒子被拐走,兒子走了,老婆也要留不住了!楊鐵心已死,能拐兒子的隻有丘處機。完顔康不理會丘處機當然很好,可丘處機不好打發!而包惜弱又……
完顔康無奈 ,跳下椅子,将完顔洪烈推走:“想來這位道長不會不在意全觀上下的度牒的。”他心裡對丘處機很有氣。丘處機看他那眼神裡透着挑剔、不滿、對他這富貴打扮的厭惡,還不告訴他身世,到現在僵住了,也不肯說,邏輯死透了!這年月,師父權威極高,多一個腦子有病的師父瞎指揮,是嫌日子過得太順麼?想讓我不抵觸你,你要讓我對你的有點信心才行啊!你這麼在趙王府來去自如強買強賣,有沒有考慮過你師門的安危啊?
完顔洪烈道:“度牒?”僧道皆有度牒,蓋因僧道可以免除稅賦徭役,這是從國家身上割肉,當然要國家的允許。全真教上下,可有不少金國人。完顔康說度牒,完顔洪烈便明白了,這是要以全真教上下之安危相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