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懷裡的小家夥重得像一坨鉛球。
設想一下,你單手抱着個鉛球,這鉛球還不停地在你耳邊鬼哭狼嚎,揮胳膊蹬腿兒的。但凡是個辦公室出身的未婚姑娘都沒法招架。
喬安娜匆匆挂了電話,兩手死死抱着小家夥,像火燒了屁股一樣沖到了寬闊的街道上。
小家夥一直尖叫着“我要我爸爸!我要我媽媽!”
聲音凄慘,聽着像是個被拐賣的小可憐。路邊行人紛紛側面,連帶着看喬安娜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起來。
喬安娜回頭看了看還在奮力和群衆一起救人的史蒂夫,覺着自己已經和車禍現場拉開了足夠安全的距離,于是氣喘籲籲地将人形鉛球放下,還順手敲了對方的腦袋瓜:“給我老實點兒!沒看見他們正在想辦法救你爸爸媽媽麼?”
小家夥被敲懵了一下,停止了哭喊,睜着紅腫的眼,仰脖子看喬安娜。完事了,又回頭去看車禍現場。
史蒂夫一頭金發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哪怕是灰塵飛揚,也絲毫掩蓋不住他飒爽的風姿。
小家夥抱着喬安娜的腿,無比自然地就着她的褲子擦了下鼻涕,然後軟綿綿地問:“那個大哥哥能救我爸爸媽媽出來麼?”
喬安娜翻了個白眼。
還大哥哥呢!他的年紀,你爸都隻能管他叫爺爺!
喬安娜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等救護車來了,他們就可以把你的爸爸媽媽救出來了。在那之前,你乖乖地跟着我,知道麼?我會帶着你一起上救護車去醫院找爸爸媽媽的。”
小家夥仰頭看了喬安娜一會兒,然後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
喬安娜剛打算誇他一句,他一低頭,就着喬安娜的褲子,又擦了擦鼻涕。完事了,大概覺得牛仔褲有點粗糙,他皺着眉頭想了想,踮起腳尖,扯着喬安娜襯衫衣角重新擦了一遍。
喬安娜維持着僵硬的笑容,将爪子摁在小家夥的天靈蓋上。
要不是殺人犯法,這會兒她簡直想把這個小東西的腦袋給摳開,看看裡面裝了些什麼玩意兒!
巴士乘客的傷勢都不太重,在史蒂夫和熱心群衆的幫助下,很快都離開了車廂。剩下的,隻有那對棘手的轎車司機夫妻。
史蒂夫指揮熱心群衆退到安全區域,獨自再次上前查看那對夫婦的狀況。他在轎車旁弓着身,彎腰聆聽車廂裡的聲音。片刻後,他擡頭在人群中搜尋了一會兒,在看見喬安娜和小家夥後,立刻又躬身說了句什麼。
小家夥一直緊張地抱着喬安娜的大腿,像抱着一棵樹。
史蒂夫和喬安娜有些距離,喬安娜聽不見史蒂夫在說什麼。但她看得見史蒂夫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勢。她猜想史蒂夫在安慰車廂裡的夫婦,他大概在用他那令人心安的語氣為那對被困的夫婦加油鼓勁。
幾分鐘後,警笛聲呼嘯而至。
喬安娜拉着小家夥往一旁讓了讓,為警車和救護車讓出路來。
有了醫務人員,史蒂夫這會兒終于可以放心大膽地動手實施救援。
在醫務人員評估了傷者狀況後,史蒂夫依請求,憑借一己之力将本來就裝得破破爛爛的轎車,給拆開了。
喬安娜一直知道史蒂夫不是一般人,但是眼見手撕轎車現場,她還是忍不住和圍觀群衆一樣露出了“我操”的表情。
不,不止是表情。
事實上,她已經情不自禁地說了句“我操!”
抱着她大腿的小家夥擡頭:“什麼是‘我操’?”
喬安娜趕緊擡手捂住小家夥的耳朵:“小孩子不能聽。”
眼見他的父母即将被救出,想到那場面可能有些刺激,喬安娜又一把捂住小家夥的眼睛:“小孩子不能看。”
老實了好一陣的小家夥又開始叫了起來。喬安娜可不管,一雙手捂得死死的。直到被困的夫婦倆被送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車門一關,呼嘯着就離開了事故現場。
小東西一看自己的爸媽被車子載走了,拔腿就要追。
喬安娜眼疾手快,伸手就拉人。沒想到腳步不穩,被小東西拉得一個趔趄,一跤摔倒在地。裸|露的手臂擦過粗糙的水泥地面,瞬間就一陣火辣辣的疼。
喬安娜死死地抱住小東西:“給我老實點!我帶你去醫院。”
正說着,一名警察走了過來:“裡克曼小姐麼?”
喬安娜在水泥地面上擡頭:“是。是我。”
“你朋友說這個孩子是剛才那對夫婦的兒子?讓我帶他去醫院吧?”
喬安娜站起身正要說好,小家夥又一次抱住她的大腿:“阿姨答應我帶我去醫院!我不和你走!”
喬安娜這會兒真是揍人的心都有了。
管史蒂夫叫哥哥時,那叫得一個自然,這會兒到她跟前了,就是阿姨了?
怎麼着?她還能老過一個二戰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