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緩慢落下,中途順勢變換摟住謝娘子腰身,兩人猛然貼緊。
謝瑧覺察有人心跳如鼓,目光似醉,餘光瞥見銅鏡中映出二人身影交疊,似極纏綿,臉唰的紅了。
林逢春盯準朱唇,慢慢彎下頭去。
“娘子!好了嗎!夫人說等你們來就可以開宴!”
未及得逞,翡墨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隔門炸響,驚得謝瑧扭開頭:“再等等!就來!”
林逢春同時“啊”的叫了一聲。
“怎麼?”
林逢春摸着臉,極哀怨地說:“你的步搖打到我了,好痛。”
“該,叫你沒存好心!”謝瑧一把推開她的臉,瞧她耷拉嘴角,面色郁悶,不禁掩袖輕笑,拉她到梳妝鏡前,“再施些粉,提提氣色。”
妝粉、胭脂、口脂……林逢春從沒用過,隻能任人擺布。謝瑧先拿石黛替她畫眉,她緊張閉上眼,聞到香氣忽遠忽近,感受到對面人的動作和氣息。
過了片刻,聽到謝娘子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逢春,我從沒見過你這麼白過!”
林逢春立刻睜開眼,看到鏡中自己的臉煞白得跟死人一樣,吓出慘叫。
謝瑧笑得愈發放肆,捂住肚子緩了好一會兒,道:“不能玩了……我們得快些。”
林逢春伸手捏住她的臉頰肉:“你戲弄我!”
“不敢了不敢了!”謝瑧邊笑邊讨饒。
很快弄好素妝,林逢春大為驚奇,鏡中人變得不像自己,這些瓶瓶罐罐真有大變活人的奇效。
謝瑧領着她往正廳去,林逢春被精美襦裙束縛,橫豎不習慣,她發現這些衣服雖好看,但太不利于行動,走得磕磕絆絆,生了一肚子悶氣。
“娘,女兒來遲了。”謝瑧盈盈施禮。
林逢春本對禮儀不屑一顧,但來的路上,謝娘子反複叮囑不能在她娘面前失禮,她再怎麼後悔沒在書院好好學禮都來不及,隻好依樣畫葫蘆也行一禮。
張庭芸坐于上首,鳳目微狹,眉尖輕蹙。林逢春是女兒在書院認識的朋友,來做客無可厚非,但她竟是個獵戶的女兒。放鶴書院也忒不羁,怎麼什麼人都收?香蘭豈可與鮑魚同室?這一層已讓她不喜,再看林逢春行禮不倫不類,更覺無禮之徒,不可與交。
“坐吧。”她語氣冷淡。
各人入席,劉暢妃和謝瑧于下首對面而坐,林逢春獨坐末位。
“娘,怿兒呢?”謝瑧環顧,不見小侄。
劉暢妃搖頭笑道:“你也曉得他,聽說你要回來高興得不得了,早早就起了,午後又貪食多吃了些,早前吵着肚痛,現在已經睡了。”
婢女們流水般送上菜肴,光潔的魚脍、甜脆的截餅、濃稠的豬蹄酸羹、剛出鍋的炙豚、噴香的釀炙白魚,還有好多樣認不出。林逢春記着謝瑧的叮囑,規矩地等開席,隻眼睛發亮地觑着菜,每樣都色香味俱全,精緻無比,勾得肚裡饞蟲蠢蠢欲動,拿不定主意先吃哪個。
張庭芸不動聲色地觀察林逢春的舉動,冷不丁問:“林娘子,你因何想進放鶴書院?”
滿心想吃的林逢春被打斷思緒,對上張夫人銳利的目光。
是為了你的女兒,但想死才這麼說,她便道:“我家在交甯,遇見謝瑧去書院求學,和她攀談,聽說書院能學知識增長見聞,很向往,就去了。”
謝瑧低眉暗笑,逢春說話七分真三分假的功夫真是了得。
“哦?女扮男裝甚是麻煩,倘若暴露,毀了清白名聲,你也不怕?”
“啪!”林逢春一拍桌子,“說到這個我就來氣!”她發現全廳的人都被震住,安靜無聲,後知後覺剛剛的舉動可能不合适,悻悻地摸摸鼻子,“憑什麼隻有男子能去書院?!阿瑧學識一點不比那群家夥差!卻要扮成男人才能去,天底下怎有這樣的道理!根本書院可惡,就該男女學子都招!”
張庭芸噎住,望見自家女兒抿唇竊笑,頓時明白女兒為何與一個獵戶交好,不禁扶額歎息,命人開席。
劉暢妃饒有趣味地看着,她從前覺得小姑特立獨行,而今冒出一個林逢春,說得義正辭嚴,好似有幾分道理。
而林逢春将一切抛于腦後,割下乳豬肉塞入口中,舀起羹湯送進嘴裡,大快朵頤起來。
張庭芸皺着眉頭,看她吃相甚不文雅,手上嘴上沾染油光,使了個眼色讓婢女上前。
“請娘子用。”
林逢春見一個精緻玉盆裡盛着乳白色的水,水上飄着花瓣橘皮之類,以為是喝的,端起玉盆便要嘗嘗,聽見謝瑧急道:“逢春,那是洗手用的。”
她為掩尴尬,若無其事地放下玉盆,随便洗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