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輕河猶豫了。
已經入魔的譚鏡軒還算淩雲宗弟子嗎?殺死這樣的人,裴顔還會心中難忍嗎?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邪魔化的譚鏡軒已經直奔裴顔而來,裴顔輕飄飄躲開,身側的空靈劍仿佛有靈魂一般,自動繞到敵人身後尋找對方命門,裴顔則一味躲避周旋,遲遲沒有出手。
周旋間,山輕河替裴顔擋下一劍,但他的加入似乎讓魔化的譚鏡軒受到了刺激,譚鏡軒怒吼一聲,從地層深處召出不可計數的邪魔鬼祟,一時間天昏地暗,衆人因失去佩劍,大半術法都無法施展,頓時亂作一團。眼看戰事連綿,山輕河不由越發心焦。
“師父!還要等嗎?”
裴顔一面誅滅紛至沓來的妖邪鬼祟,一面目不轉睛地盯着已經面目全非的譚鏡軒,“魔族起複沒有這麼簡單,眼下他是我們唯一的線索。找不到真正的主謀所在,叫我如何心安?”
山輕河一面禦敵一面飛快思索:“魔族的事查到譚鏡軒似乎線索就斷了,但是他們既然會利用世家仙門攪渾水,就絕不會隻利用譚家一家。這天下上仙真仙沒幾個,利欲熏心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卻到處都是。我們隻要打聽一下這些年有哪些宗門世家行為異常,或聲威大震,或實力大增,順藤摸瓜不怕沒有線索。再不濟,也還有我呢。”
裴顔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什麼?”
山輕河一劍斬碎一縷妖氣,挽個劍花,在血雨腥風裡漫不經心笑道:“有我在,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隻怕那狗屁金星淩日真和我有點關系,我在哪,哪裡就會有麻煩。師父自然不用擔心查不到線索”
裴顔聞言手下動作陡然狠辣,聲音裡帶了些訓斥意味:“休要胡說。你是我的弟子,怎會和那些東西有關?此事不必再提。”
山輕河看着裴顔護短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他隻顧配合裴顔牽制邪魔,全沒看到底下已經打得人仰馬翻。
秋露白在一片混亂裡眼疾手快地拉住景蝶兒的手,笑嘻嘻地對她說:“我說蝶兒姑娘你可别犯傻,裴顔都拿那東西沒轍,你這身驕肉貴的去了還不夠給他塞牙縫兒的。再說這事兒和咱們秋景兩家有什麼關系?趕緊脫身,走為上計。”
景蝶兒甩開她的手,白淨的鵝蛋臉上湧上三分憤怒七分嫌棄:“一向聽說秋家的人閑散爛漫仙人做派,原來隻不過是一等一的蠢貨。身在此間,當真以為誰能高枕無憂一輩子嗎?你要做縮頭王八隻管回你秋家去做,少管老娘的閑事。”
景蝶兒說完便騰空而起,絲毫不在乎秋露白黑透的臉色。隻見她從懷裡掏出個小巧玲珑的短笛,暮煙紫的顔色,泛着玉石一樣的光澤,放在口中輕輕吹奏卻沒聲音。
秋露白像看笑話一樣看着她,閃身躲到一邊,偶爾踢開兩個向他求助的負傷之人,沒好氣地嘀咕道:“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長得那麼漂亮,脾氣卻這麼差!怪不得景家女人都沒人要。”
景蝶兒依舊閉着眼,一絲不苟地吹那無聲之曲。起初無人在意她異樣的舉動,但慢慢的,裴顔率先發現邪魔釋放的邪祟死得越來越快,有些還沒被他們的劍碰到,就化作一陣風散掉了。
“是景家!”山輕河心中一喜,“有人幫我們驅魔了,這下可以放開手腳了!”
裴顔淡淡點頭,長劍指天,雷聲轟鳴,一簇簇閃電劃破白晝如夜的天空。譚鏡軒遲疑地看着成片成片倒下的魑魅魍魉,目光不由鎖定了不遠處的景蝶兒,憤怒地吼叫聲夾雜着森森殺意,揮出一隻兩個腦袋的異獸張着血盆大口撲向景蝶兒。
景蝶兒睜開眼,手指隔空一點,一頭形似狸貓的白色長毛靈獸踏雲而來,一頭撞在那黑色異獸身上,隻聽聞一聲凄慘号角,那異獸變四散無形。景蝶兒又吹起一陣無聲之樂,那白毛狸貓便踱步到那惡獸身旁,随着她手指飛舞的越來越快,狸貓的動作也越來越急促,它擡起一隻爪子按在那異獸頭頂用力一踩,一陣黑氣爆破開來散于流雲之中,那惡獸遂褪去一身黑氣,從虛空中緩緩落地。
山輕河定睛一看,那竟是一隻修成了人相的赤色狐狸。
“景家的樂曲竟有如此異能?”佟蒿一臉崇拜地看着景蝶兒。山輕河也十分欣賞,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轉而冷冷看向眼前的邪魔,“天助我也。”
裴顔眼看景蝶兒不費吹灰之力化解了一場殘酷厮殺,心中對譚鏡軒的去留再一次動搖。殺死他固然有一百個理由,但有一點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那就是——
譚鏡軒曾在離開淩雲宗後給自己寫過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