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位于嘉峪關外。鐘錫帶着六十名精兵行至高台,和他一樣隊伍還有十二支,剩下的兩百餘人則是工匠、雜役和軍官。
這就是皇上派出的一千人支援,人數很少,卻是從京城禁衛神機營中抽調的精銳步兵。
他們所有人都配備了火铳,熟悉三段式打發:即第一排射擊,第三排填彈,第二排傳遞。因此一隊不是常規的十人,而是十二人。
這一行人在高台衛歇了歇腳,都指揮佥事常瑞正在交談,請求高台衛增加些兵力。聽聞此次鞑靼軍隊是萬計數的,盡管他們都配備了高威力的火器,但一千人還是太少了。
高台衛的士兵們個個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這批從京城過來的精兵們。
與高台衛兵粗布衣服和簡陋胸甲不同,神機營的盔甲上還上了層半啞的黑漆,從胸甲到肩甲,就連手臂上也密密地覆蓋了層如鼠婦般的薄甲,一直到手背,武裝地嚴嚴實實。
“裹這麼嚴實,手臂還動得了嗎?怎麼和人拼刀子?”有高台衛的士兵小聲質疑道。
“他們是用炮的,又不需要拼刀子。”另一人說道。
“也是。”那人不懈地嗤笑了聲,“我瞧他們那白白嫩嫩的樣子,跟小白臉似的,腰上的刀都是擺設吧。”
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大,被個耳尖的神機營士兵聽到了。
“說誰的刀是擺設呢!”那士兵怒道,“要不是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人,不該沖到前線,哪需要我們幫忙?”
率先挑釁的人咧嘴一笑,伸手握住自己腰間的刀,說道:“要不是擺設,來和我比劃比劃?”
“诶!别吧,咱都知道你廖三千的刀厲害,現在正是用人之時。總旗要知道咱在這裡内讧,要按軍令處置你的!”邊上的人趕忙拉住他躍躍欲試的胳膊,勸說道。
“怕什麼,那些京城來的,油頭粉面的家夥,都不敢拔刀呢。”廖三千還在叫嚷着。
那神機營的士兵摔下碗筷,猛地站起,伸手握住腰間的刀,他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了。這個廖三千,竟然說他們神機營的士兵拔不了刀,他禹豹可不是拔不了刀的孬種。
廖三千的刀是西涼的刀,是他幼年時,從一個鞑靼人手裡學來的。他的刀粗礦厚重,彎成一道半月。
禹豹的刀是京城的刀,是他在數千人中勝出,被選為神機營的憑證。他的刀狹長銳利,帶着春苗般微弱的弧度。
京城的刀卻沒打過西涼的刀。倆人交手不過十招,廖三千就把那柄厚重的彎刀抵在了禹豹的喉嚨上。
“這就是你們京城的刀?不堪一擊。”他冷冷地啐了口,用力踢出一腳,把禹豹從面前踢走。
禹豹的脖頸上擦破了層皮,正流着血,而他的臉頰比血還紅,紅得發紫,呈現出豬肝色。他是真沒想到,自己在京城擊潰衆人的刀法,竟被敗地如此徹底。
“你的刀很厲害。”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禹豹見到了另一柄刀,橫在自己身側。
這也是一柄狹長銳利的刀,有着京城的金貴,與他的刀不同的是,這柄刀的刀身筆直,直得像一柄劍。
“我想領教一下。”公冶明補上了後半句。他走過半跪在地的禹豹,走到廖三千面前。
“爺爺我可不是陪練。”廖三千收起了手裡的刀。他掃了眼新來的這人,比方才那個更白淨些,五官也更秀氣,簡直秀氣得跟個娘們似的。個頭倒是挺高,但看他那樣子,更像個沒啥本事的繡花枕頭。
廖三千的刀收到一半,手邊刮過一陣冷風,他的刀忽然就插不進刀鞘了,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公冶明手裡那柄筆直的刀刃,正插在廖三千的刀鞘上,将刀鞘從中間洞穿,卡住了他手裡的刀,不讓他把刀收起來。
“我要是非要你陪練呢?”公冶明前傾着身子,歪頭看着他。
他似乎有點本事,比剛剛那個強點。廖三千用力頓了頓手裡的刀,想把刀硬塞回去。可公冶明卡的位置不偏不倚,且根本沒有收刀的架勢。
他就是逼着廖三千把刀拔出來。
還挺橫,廖三千爽朗笑道:“行行行,就讓爺爺我好心給你上上課。”
廖三千臉上的笑隻是幌子,是騙面前小白臉放松的伎倆。廖三千不覺得這人是自己的對手:他肯定不知道江湖險惡,會被自己的笑蒙騙過去。
廖三千的話未說完,臉上笑容猶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拔出刀,往公冶明面頰揮去。
這猝不及防的一擊,讓禹豹傻了眼,但公冶明反應過來了。
他腳步微動,往廖三千左側閃去,在避開這一下的同時,順手将抵在廖三千刀鞘中的刀拔了出來。
廖三千手中的闊刀還沒停,呼呼作響劃個半月,繼續往公冶明腰身上襲去。禹豹在邊上看着,驚得手腳冰冷。他見廖三千的闊刀厚重,足足有自己小旗手上的三四倍寬,從正面是無論如何都是抵擋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