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夏至已過,京城的太陽毒辣起來。正午時分,街上往來的閑人少了不少。擔夫們都紮堆在樹蔭底下,大聲聊着天,眼睛瞟着空曠的大街。
由遠及近得傳來一陣馬蹄聲,馬蹄很急,擔夫們伸頭看去,見來的是輕裝出行的一人一馬,又紛紛縮回到樹蔭下。那人在京城的大道上策馬揚鞭,正對着紫禁城的方向,急馳而去。
乾清宮内,陸铎正翻着奏折,太監急匆匆的進來,說是軍情急報,是從西疆來的。
“皇上,哈密衛、罕東左衛、曲先衛三衛全軍覆沒,鞑靼軍已過龍勒山,直逼沙州。尤将軍帶着安定衛誓死抵抗,我來的時候隻剩一千人了。若是沙州被破,西疆就守不住了啊。”滿面黃沙的斥候半蹲在龍椅前,他的褲子已經被馬鞍劃破,帶着絲絲血迹。
陸铎低頭沉吟片刻,說道:“沙州後面,就是嘉峪關。嘉峪關易守難攻,是武裝最充分的關口,火炮充足,鞑靼攻不進來。”
“皇上,退守嘉峪關乃敗兵之詞。”站在一邊的陸歌平忍不住說道,“大齊尚未全力應戰,尤将軍還在誓死奮戰……”
“我明白你的意思。”陸铎打斷道,“西疆的百姓亦是大齊的百姓,不可輕易言棄。傳我令,召集内閣衆人,兵部尚書及侍郎,五軍都督,共議增兵之事。”
酉時已過,夜風習習。
夏日的天空月朗星稀,蟲鳴蛙聲都起來了。公主府的院子裡有些吵鬧,不是蟲鳴的吵鬧,是倆人吵鬧的聲音。
“你的黑子不能下這裡。”白朝駒把公冶明躍躍欲試的手指撥開。
“這不是空着……”公冶明伸手指着上下左右四個白子留下的正中的泉眼。
“我不是跟你解釋規則了嗎?這裡已經被白子圍起來了,不可以下的!”白朝駒說道。
“那我如果下進去呢?”公冶明問道。
“這裡就是不能下……”白朝駒快要無語了,“你要是下進去,不是也被我白子給圍住了?不就是自尋死路嗎?”
“可是你的白子已經下了,我把黑子放在這裡……”
“不行!”白朝駒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拈黑子的手提開。
這時,一個脆亮的女聲響起,打斷了倆人的吵嚷。
“大俠,公主喊你。”莺兒不知何時走到他們邊上,對白朝駒說道。
“好,我這就去。”白朝駒站起身,走出兩步,又轉過頭,對公冶明囑咐道:“不準偷偷地動上面的棋子啊。”
公冶明連連點頭,他反正是要輸的。白朝駒閑得無聊,非要拉着他下棋,他一個規則都沒搞明白的人,怎麼可能赢的了他。
但願公主給他找着了官位,省的他天天帶着府裡讓我陪他下棋,公冶明心想着。
“順天府典史唐廣仁走了,那位置就一直空着。京城這麼大塊地方,天天都有案子。順天府又是各大衙門之首,掌管着整個京城,就連紫禁城也能染指。皇上特别重視這個位置,篩選好久,終于決心把着順天府典史的位置給你。”陸歌平抿了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多謝公主!”白朝駒趕忙道謝。雖說典史隻是個不入流的小官。雖說順天府的典史比其他地方的典史官位稍高些,卻也是最末流的官職,隻有九品。
但白朝駒還是很開心,一來典史的工作是他喜歡的,二來他也清楚,能争取這個官職,公主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陸歌平看着他欣喜的眉梢,神情也舒緩了些,嘴角挂上一抹淡笑:“吏部的官憑,明日就會下來了。你也好好收拾下,不出十五号,就可以上任了。”
“我一定好好為官,不辜負公主。”白朝駒笑道。
“怎麼是不辜負我?”陸歌平笑道,“你得不辜負京城的百姓,不辜負大齊的百姓才行。”
“是是,公主說的對,我一時激動,都胡言亂語了。”白朝駒笑道。
“還有一事,你也得上上心。”陸歌平話鋒一轉。
“公主請說。”白朝駒有點忐忑,他害怕公主提及的是太子之死的事。
隻見陸歌平一臉肅穆:“邊陲戰況緊張,皇上新組了一隻軍隊,前去沙州支援。公冶明被任命為小旗,率一隻十二人的精兵小隊,跟在鐘錫總旗麾下。鐘錫總旗從軍二十年,很有經驗。文書明日也會傳下來。我知道他喜歡自由,不想為官,可他畢竟已經入仕,理應為大齊效力,你去好好勸他。”
前去沙州?白朝駒呆了片刻。倘若公冶明去沙州,豈不是要離開自己?而是戰事緊急,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畢竟那是戰場,哪怕他本領再高,要面對成百上千、乃至上萬人,他真的能安然無恙的回來嗎?
“公主,他非去不可嗎?”白朝駒小心地問道。
“皇上欽點的他。”陸歌平微微歎了口氣,“我想,興許就因為他先前連連沖撞皇上,皇上才有意點他過去。我也知道邊陲戰況危險,你擔心也不無道理。他畢竟是大齊的兵,哪有臨陣脫逃的道理?哪怕是死,也得好好戰死在沙場上。”
白朝駒看着陸歌平格外嚴肅的神情。他清楚,公主并不知道他和公冶明私定終身的事情,隻當他倆是普通的朋友罷了。更何況他和公冶明老是吵架,最近更是大吵,她未必能想到自己和他關系這麼好。
而她率先抛出了讓自己任職順天府典史的事,也是堵死了自己要提議随公冶明一同前去的道路。
或許順天府的這個位置,就是陸歌平同皇上交涉換來,以公冶明去沙州為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