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铎複位,改年号為廣順。平陽郡主陸歌平救駕有功,封為鎮國平陽公主。
廣順元年,新年伊始,陸歌平在京城的府邸中宴請衆多貴客,直至初五才清淨下來。
白朝駒格外興奮,正月初五,這是個重要的日子。按照他先前所說,陸歌平把公冶明年齡改大了一歲,這日便是他及冠的日子。
公主府格外大,白朝駒在薄雪覆蓋的小徑上快步行走着,找那個人。
他還不知道及冠的事情,等會兒肯定能吓他一跳,他心想着,終于在院子的角落裡見到了公冶明。
他正站在一棵樹邊,左手握着柄刀,右手攏着棵落滿細雪枯樹的枝桠。
白朝駒前行幾步,看清那不是棵枯樹,而是棵白梅花樹。白雪覆在梅花上,兩者融為一體。
“原來這就是白梅花,和那塊玉上的一模一樣。”公冶明說道。
“你想折梅花?怎麼不用手裡的刀?”白朝駒笑道。
公冶明搖了搖頭,松開了手裡的枝桠。
白朝駒湊過頭去,方才那支被他攏着的樹杈上,雪已經化了,露出四朵完完整整的梅花,花瓣上帶着玲珑的水珠。
“這花就是開在冬日裡,不會被凍壞的。”白朝駒笑道,伸手拉過他的胳膊,“别管這花了,有天大的好事,公主要給你行冠禮。”
“冠禮?”公冶明疑惑道,大齊男子年滿十八及冠,這點常識他還是知道的。他分明還差一年,怎麼突然就要加冠了?
轉眼倆人就行至大堂,陸歌平端坐正中的椅子上,對他們揮了揮手,示意免禮。
“你是贊者,先帶他更衣梳頭。”陸歌平對白朝駒吩咐道。
公冶明不太懂儀式流程,也懶得多問,就乖乖按照白朝駒的指使照做。他先換了件樸素的玄裳,在椅子上坐下。
白朝駒把他随意捆紮的發帶解了,仔細地把他額頭的碎發梳起來,全數握在手裡。
“等會兒還得換兩次衣服。”他囑咐着,一邊用力把手裡的頭發攥緊。
“這複雜嗎?”公冶明問道。
“不複雜,你換衣服就行。遵循《禮記》,冠禮有三加之禮,服飾也對應三套,等級也依次遞增。這套是黑的,同你平日裡穿的差别不大。”白朝駒說着,邊用寬布把他頭發紮緊,紮得幹幹淨淨。
他走到公冶明面前,仔細端詳了會兒。
公冶明頭發被他全數紮起,一丁點碎發也沒漏下,整個腦袋繃地圓溜溜的,光潔的額頭一覽無餘。
“很完美。”白朝駒對自己的手藝表示肯定。
“是不是繃太緊了?”公冶明感覺自己的眼皮都被吊起來了。
“就這樣,好看。”他拍了拍公冶明的肩膀,把他帶到陸歌平面前,進行一加冠。
一加用的是缁布冠,是最初也是最簡單的冠。
“這是一冠,此冠意為你已獨立,具備衣食之能。”陸歌平給他理好了布冠,慎重囑咐道。
“我有衣食之能。”公冶明說道。
“我知道。”陸歌平笑道,“好了,去換第二套吧。”
白朝駒又給他帶到房間裡,取來一套皮弁服,整套均為白色。
“你好像從沒穿過白色。”白朝駒還舉起下裳給他看,這套下裳是素積,一件帶褶皺的裙子。
“我也沒穿過這種。”公冶明說道。
“快換上看看。”白朝駒說着,已将他頭上缁布冠取下。
公冶明拿着白衣,走到屏風後。片刻後,他從屏風後走出。
這套白衣是寬袖,與他平日所着窄袖截然不同。裙衫通體素白,襯得膚色更加白淨。加上他長身玉立,這一身寬袍素衣垂墜如煙,頗有幾分遺世獨立之美。
“……很好看。”白朝駒不禁驚歎道。
公冶明将信将疑地走到銅鏡前,注視片刻,說道:“有點奇怪。”
“你隻是不适應,以後多穿穿,就不奇怪了。”白朝駒笑道,再将他帶到陸歌平面前。
二加皮弁冠,是由白鹿皮制成的漂亮帽子。
“此乃二冠,表示你日後得參與祭祀。”陸歌平慎重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公冶明問道。
陸歌平笑了笑,說道:“祭祀,君主祭天地,士庶祭祖宗。往後的清明,你需祭拜祖先。”
“可他們都已經死了。”公冶明說道。
“祭拜就是祭死者的。”陸歌平正色說道,“他們不知道你現在如何,你得告訴他們。”
“死人又聽不到……”公冶明還想說,被白朝駒一把拉住。
“好了好了,咱們去換最後一套。”白朝駒見陸歌平臉色越發難看,趕忙拉着公冶明往屋裡走。
“你按她說的做就是了。”他輕聲勸道。
“死人又聽不到我說的話。”公冶明說道。
“你就當這是規矩,照做就是了。”白朝駒說着,取來最後一套衣服。
那是套爵弁服,亦是深色,質地更華貴,穿着也更複雜,扣子還是白朝駒幫忙給他扣的。
公冶明穿好出去,接受陸歌平給他的三加冠。第三加是爵弁冠,僅比冕冠少旒,是三冠中最尊貴的。
“這最後一冠,望你德行與日俱增,以天下為己任。”陸歌平說道。
公冶明這次倒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我将你年齡虛報了一年,三加之禮已成,你也得像成年人那樣約束自己。”陸歌平說道。
公冶明連連點頭。
陸歌平有說道:“過完年,你就去京衛武學上課。”
公冶明其實不知道京衛武學是什麼,他沒有多問,隻是連連點頭。
“好了,冠禮結束了,你們先退下吧。”陸歌平說道。
“公主,他還沒取字呢。”白朝駒小聲提醒道。
“取字?”公冶明問道。
“對呀,成人都要取字的,以字相稱。”白朝駒說道。
“白哥哥怎麼沒說過自己的字?”公冶明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