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聯合政府首都·一區。

正值六月，天氣總是陰沉，又不肯痛快下場雨，到處潮濕粘膩，萬物都是一副發黴樣。

黑色主幹道上的這輛豪華商務車，寬敞的後座幾乎像個小型休息室，桌上擺着鮮花、水果，還有一籃熱松餅，外面的潮濕悶熱一點也不影響車内涼爽宜人。

唯一享受這一切的乘客，心情卻比天氣還差：

因為這裡，是名為《世界演進之日》的遊戲世界。

第五攸，十九歲，五分鐘前剛得知自己死了。

死後意識被系統捕獲，進入這個虛拟世界，光榮成為遊戲最大的反派角色：

當前的“第一向導”，代号“黑巫師”。

——為什麼要在稱号前加“當前”二字？

那當然是因為本作遊戲主角也是一名向導，“第一向導”稱号易位之時，就是大反派第五攸喪命之日。

順便一提，十九歲是角色的年紀，“第五攸”也是角色的姓名，他在進入遊戲時就被洗去記憶，過往一切盡失，真·一無所有。

系統對此的解釋是：【為了更好的扮演角色。】

如果隻是扮演角色，似乎也沒什麼，但問題在于——

第五攸：【麻煩再說一遍我最後是怎麼死的？】

系統：【被玩弄過的哨兵肢解而死，肢解時你還活着。】

第五攸：【……我真謝謝你。】

死而複生是好事，前提你不是從一個死亡走向另一個死亡，第五攸雖然沒有記憶，但他認為自己上一次應該死得沒這麼慘。

他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我扮演角色就沒有任何好處嗎？】

系統：【沒有。】

第五攸：【如果演不好會怎麼樣？】

系統：【死。】

第五攸：【……反正都是死，我幹嘛不現在就死？！】

系統平闆的電子音沒有一絲波瀾：【如果這是玩家所希望的話。】

第五攸：【……】

第五攸：【所以我隻能在“現在死”，“演不好角色死”和“跟角色一起死”中三選一？】

系統：【很高興玩家意識到了這一點。】

——如果說一般系統是盡力給玩家畫餅以期收獲一個天選牛馬，那《世界演進之日》的系統大概是跟這遊戲有仇。

總而言之，系統那表面客氣下幾乎不加掩飾的冰冷和傲慢讓第五攸再沒有一絲僥幸。

那麼，一個失了憶又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人會做什麼呢？

桌上安置的小鏡子映出他如今的樣貌：冷白的皮膚，鴉青色的發尾略長，眉眼精緻，幽黑的眼眸一片沉寂虛無。

他笑了起來，唇角的弧度勾勒出一絲頹廢厭世、無所顧忌的瘋勁：

不行就一起死呗，反正看完角色下場後我也不大想活了。

系統：【已接取新手任務:安撫被抓捕的哨兵，為幫助玩家熟悉遊戲，開啟系統輔助模式。】

系統：【遊戲正式開始，祝您愉快。】

02

城市邊緣的一片在建工地，工人已全部疏散，圍牆邊上三個男人正在等待。

“三年的調查！兩個喪命的卧底！罪魁禍首！近在眼前！就在眼前！！”這次行動的作戰隊隊長霍勒斯·迪恩正狂踢車輪胎怒吼，頭發油膩，不修邊幅。

“有話現在放完，等人來了給我閉上你的嘴！”毫不客氣地教訓霍勒斯的男人名為約克·史密斯，是整個行動的現場指揮官，帶着細框眼鏡，一副精明強幹的樣子，看似冷靜，但左手握着的手機卻上下翻滾不休。

最後一人身材高大，氣質冷硬，雙手抱在胸前靠牆而立，不管另外兩人在鬧什麼，一直是閉目養神的狀态，但那并不顯得傲慢，而是像在壓抑着什麼。

——他名叫諾曼·亞爾維斯，霍勒斯請來的外援，是一名哨兵。

一場席卷世界的大戰後，聯合政府成立，民衆普遍接受了“第三性征”人群的存在，各種揣測他們的陰謀論也逐漸偃旗息鼓。

戰後“第三性征”人群大約占總人口20%左右，這其中又有約五分之四是【哨兵】，五分之一是【向導】。

與很多人想象不同的是，占據絕對人數優勢的普通人依舊是國家與社會的主導，他們對“第三性征”人群的态度直接決定了哨兵與向導在社會中的地位。

因此，很遺憾，哨兵因其卓越的生理機能和不穩定的精神狀況，被剛經曆過一次大戰的群衆當作社會不安定因素所排斥。這份排斥目前還僅限于言論和遊行而不是更加具體的行動，還得歸功于那些流血流汗立下不少戰功哨兵們。

換而言之，目前哨兵的地位主要依賴軍方。

與之相反的，向導群體僅是精神能力增強，且這份能力主要用于安撫哨兵，對普通人沒什麼用，反而更為大衆所接納。同時因哨兵天性對向導的渴望導緻一些惡性事件頻發，令大衆對向導更為同情了。

分化後與普通人沒有明顯區别；狀态穩定不會失控；能力完全的利他屬性；在利他基礎上又容易遭受傷害，種種buff疊下來，向導群體——尤其是對上哨兵的時候，在輿論上處于絕對的優勢地位。

而此刻他們等待的人，更是“向導塔”的招牌，有着“第一向導”之稱的“黑巫師”！必須要由整個行動地位最高的人來迎候才能顯示出尊重！

——至于這位哨兵諾曼，其實指揮官約克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來，但傳聞“黑巫師”并不像大多數向導那樣排斥哨兵，甚至還很“喜歡”，因此指揮官約克便假裝沒看見。

忽然，諾曼睜開眼，他有一雙狼一樣野性漂亮的綠色眼眸，言簡意赅：

“來了。”

在焦灼的等待中，“黑巫師”的座駕姗姗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