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雲歸閉着眼睛,雙臂枕在腦後:“那天他旁邊跟着一個中年婦女,看着不像是個異能者。我後來去打聽了,說那女人叫汪玲一,是陸卻之的母親。”
“...”時有塵側了側身,“是嗎,那是挺奇怪的。”
黑暗之中,應雲歸睜開了雙眼平靜地盯着天花闆:“那小子不會真和陸家有什麼關系吧。”談及此處,有些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閃過,末了的那一副似乎定格在了天花闆上方。
時有塵聲音很輕,像是含了十分的困意:“怎麼可能,别多想了。”
月光撩開了窗簾的一絲縫隙鑽進屋内,直直地落在側過身面朝窗戶的時有塵的臉上,把那雙本就清亮的瞳孔照得更加冷清了。
“你...”身後的人剛起了個音節,時有塵就打了個哈欠道:“我睡了,明天要早起。”然後順勢往對側一轉身,本就不大的被子其中一角被裹着一扯,卻忘了被子的那端還蓋着個人。
應雲歸被卷得也往窗的這側一動,一個側身,差點就貼上了時有塵的背。好在他及時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使得兩人中間還隔着幾指的空間和幾層衣物。
說要睡的人沒有松開繃的死緊的被子,被帶過來的人更是心猿意馬,哪還有睡覺的心思。
片刻的沉默過後,終于有一人先開了口:“你...心跳聲太吵了,妨礙到我睡覺了。”窸窸窣窣的一陣聲響後,一股熱源接近了時有塵的腦袋。
柔軟的耳塞被輕柔地放進他的耳中,應雲歸的聲音低沉,又含着幾分笑意,聽起來朦朦胧胧的:“不好意思,我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讓它安靜下來,委屈你先将就用一下這個了。”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阻擋的了啊...時有塵無奈地閉上眼,嘴角卻不自覺地勾起了一絲弧度。
最終,一整天的疲憊還是壓制住了些許的不自在,時有塵陷入了沉睡,呼吸極輕。
而應雲歸既沒有完全轉回到僵硬的桌上,也沒有退離屬于時有塵的床。他就隔着那麼幾指的空間,側着身,看着時有塵的背影慢慢撫平自己的心跳,直到後半夜才真正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時有塵睜眼的時候,應雲歸還在熟睡。
起身的動靜并沒有吵醒對方,時有塵輕手輕腳地翻身下床,一整晚沒怎麼活動的睡姿讓他的肩膀有幾分酸痛。他輕輕揉搓着酸痛的部位,注意到了應雲歸依舊保持着昨晚那個側身的姿勢。
無奈之下他伸手替仍在熟睡中的人掖好被角,然後想将其挪到比桌闆稍軟一些的床上,卻在伸手的瞬間感覺到了一點黏膩和濡濕。
時有塵頓了下,接着小心地從背後抻開應雲歸的衣領,看到了被薄薄衣料掩蓋住的層層疊疊的傷痕,其中有幾道已經在長時間的壓迫下又開裂了,組織液和血液早已滲了出來。
...
應雲歸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自從12區得藥回來後時有塵陷入審查事件,他就在一邊為其周旋,一邊照看林周擇,還要抽出時間去應付13區那邊買藥材的事情。
不過好在林周擇試了藥以後雖然視力還沒有明顯的恢複,但是精神狀态明顯穩定了很多,性格也漸漸的有了幾分從前的樣子,除了一件事——決不能在他面前提及嚴緻沅。
忙活了一陣以後好不容易有些空閑,卻礙于協會規定不能直接來探望時有塵,所以應雲歸這次是借着任務的由頭,在回程途中繞道前來的,因此他身上那些在任務過程中受的傷還沒有得到充分的治療。
難得的睡了個好覺,雖然身體算不上得到了充足的、舒适的休憩,但是對于他而言,精神上的休息更為重要。
在時有塵的身邊,他的精神很安穩和滿足。
應雲歸在晨光中睜開眼,感覺到了後背傳來的溫熱。
時有塵收回手,蹲久了的小腿酥麻的很,他站起身居高臨下道:“醒了就起來,趕緊回去,我要去執行任務了。”
應雲歸的嗓音夾雜着沉重的氣泡,一如既往地有意調笑他:“怎麼,心疼我啊?”
這一次卻聽到了那冷冷的聲調有些不自然道:“對,所以你趕緊回去全身檢查行嗎?”
桌上的人一個鯉魚打挺起身,眼神完全不像剛睡醒的樣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就在身邊的心上人,欣喜而堅定地:“真的?”
時有塵卻沒再搭腔了:“我出門了,早飯在樓下,到基地了給我發個消息,還有林周擇的近況别忘了。”說完後一氣呵成地穿上裝備推門離去。
應雲歸又愣在那坐了半晌,然後才如夢初醒般快步走到窗邊,隻來得及看到時有塵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瞬間。
“還好,你沒想起來。”應雲歸的眼神沉了下來,他當然不隻是單純來看一眼的,而是聽說了陸洺替時有塵說話,擔心他會有所動作,才急着來面對面确認的。
在成為7級異能者的瞬間,陸洺在他的心裡就不再是那個單純令他敬佩的長輩了。
“隻要你不記得,就是安全的。”應雲歸清楚陸洺的傲慢,所以才相信這一點。
他套上時有塵留下的外套,發現動作時後肩處的痛感消失了,這才想起了什麼一般,噙着笑下樓,心想着——
如果以後,每一天都像昨晚和今天一樣,那麼受再多傷他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