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幾人各自的恢複中漸漸過去，時有塵的身體差不多痊愈了，可嚴緻沅和應雲歸依舊沒醒。林周擇越來越忙，除了頭幾日還有空給時有塵送飯送藥，後面因為實在脫不開身，甚至都隻能讓李諾代勞每日跑一趟。

而時有塵治療室裡的冷藏櫃不僅重新放進了每日藥液，還專門騰出了一塊空間放他的當日夥食，至于新鮮水果李諾倒也會帶來，隻是時有塵自然也不會要求她這樣那樣的搗鼓，畢竟李組長現在的工事比以前隻多不少。

好在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太久。五日後，時有塵終于在檢查結果良好的前提下離開了治療室，住回了7棟16樓。當晚林周擇百忙中抽空邀請他還有李諾一起吃了頓飯，說是權當做接風洗塵，圖個好兆頭。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求的這個好兆頭并未靈驗，3号治療室和異能觀察室無論哪邊都沒有傳來好消息，反倒是從更遠的9區傳回來了一條信息。

這日，時有塵剛從檔案館回來。他謹遵醫囑并沒有着急開始重新鍛煉，隻把每日來回的這段路當做是複建，在經過信息中心大樓的時候，他的手環和私人通訊器同時響起。

時有塵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通話：“岚博士，怎麼了？”同時打開了手環的消息框，是來自厲鳴的異能者好友信息。

“時有塵，莫利爾她情況不對勁。[附圖]”附着的似乎是一張病床照，他還沒來得及點開仔細查看，屏幕中間就出現了閃着紅光的警示框——

“好友編号：7102體征監測異常！！！”

還伴随着通訊器那頭傳來的岚明顯有些慌亂的聲音：“莫利爾身體裡的病毒爆發式地繁衍和傳播，人已經失去了意識，剛才送進了緊急治療室。”

雖然自從厲莫二人在時有塵的建議下到9區尋求岚的幫助起，基本每次的觀察進展都是厲鳴在反饋，但身為受朋友之托的主觀測者，岚有義務也有必要及時向時有塵傳遞重要的相關信息。隻不過先前的觀察情況都挺良好穩定，所以她才沒有頻繁叨擾時有塵。

莫利爾的情況前段時間開始急轉直下，這件事時有塵是知道的，因為317當天在他Z城遇襲前就已經聯系了厲鳴，并且得知莫利爾在得知莫家被焚毀的消息後情緒異常不穩定，幾度陷入昏迷，後面他就因為墜江受傷暫時與9區斷了聯系。

沒想到新的一個月開始，自己終于痊愈，卻收到了莫利爾這樣的消息。時有塵嗓眼幹疼，啞聲道：“知道了，無論結果如何，這段時間都多謝。”莫家一夕變故，這樣大的沖擊再加上莫利爾本身的體質，恐怕真的...

當晚時有塵沒能入睡，他精神上絲毫不覺得疲憊，但身體狀态不允許他進行任何體力與腦力活動，所以岚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正陷在沙發裡安靜地把紀錄片的聲音當做背景音樂。

“‘基因’重組計劃在新曆80年正式宣告失敗。”

時有塵按下了暫停，接起岚的通話，“你說。”他似乎是做好了聽到不論任何消息的準備。那頭岚的聲音還算冷靜，她道：“病毒侵蝕的速度遠超預計，緊急治療室那邊剛把病毒相關信息傳給總部的專家，我和厲鳴商量過了，他天亮就回8區。”

“他會帶莫利爾的遺物一起回去。”岚本來還在擔心時有塵會不會因此受打擊，但在聽到對方馬上就回話後暫時放心了一些。

“好，我會在這邊等他，你那也不早了，趕緊去休息吧。”時有塵把自己從沙發裡拔出來站起身，向着拉緊了簾子的窗邊走去，客廳裡除了顯示器的一點光亮以外昏暗無燈，他的膝蓋不小心撞到了茶幾一角，卻沒有停下來查看傷勢，而是徑直走到了窗邊。

厚重的簾子被小心翼翼地掀開了一條縫，時有塵垂着眼看出去，外面是更深更廣袤的黑暗，寂靜無聲。“謝謝你，岚。”

快要天亮了。

通話結束後時有塵轉身把宿舍裡所有的光源都打開，顯示器裡有關人類新曆中異能界大事件的紀錄片繼續播放，他走進廚房取出冰箱裡還算豐富的食材，安靜且迅速地給自己做了頓營養均衡的飯。這是他今天的第一餐。

時有塵安靜地吃完，又安靜地收拾好，紀錄片已經開始了新一篇章。他擡手把音量調到最小，然後走進書房把自己借來的紙質資料和疊得整整齊齊的好幾本筆記本一起端到客廳茶幾上。

他一手撐着沙發邊緣席地而坐，長褲因此動作往上縮了一截，那一塊血迹也随之移動。直到這時他才卷起褲腿，露出膝蓋上的傷口。

傷口說深不深，但也破了皮見了血，又是在重要的關節處，怎麼想都是先治愈為好。但時有塵沒有理會它，他就隻是看了一眼，然後便放下了褲腿，伸平雙腿開始埋頭奮筆疾書。

時有塵今夜的字迹格外潦草，也不像往常那樣排版清晰，他甚至用上了許多連筆，一眼看去甚至有些難以分辨到底是什麼字，就像學生時代在課堂上極度犯困卻不得不做筆記的時候留下的字迹，恐怕除了自己沒人能看懂。

他不停歇地翻找着資料，在紙上添添補補，眼睛澀了就滴兩滴藥水，喉嚨幹了就喝一整杯涼水，一隻手寫酸了就換另一隻手，就是不願停下。

不能停下，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

厲鳴和時有塵是在信息中心大廳見的面，那時厲鳴剛提交完9區治療中心開出的莫利爾的死亡證明。“你來了。”看到時有塵出現，他平靜地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