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回身繼續開車,餘光一直注意着後視鏡中的時有塵。她有一種說不清的微妙感覺。
幾日前10區精神入侵事件解決、逃亡者被處決的文件公布,她第一次看到時有塵的名字,當時就有一陣沒由來的心悸。就好像,她和這個人已經認識了幾百年一樣,荒誕而可笑。
那種心悸幾日來頻繁出現,在她再三檢查确認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生理上的異常後,她決定調查時有塵這個人。可她剛帶着無言從研究所回來,看到有過兩面之緣的人站在破舊公園的路邊,竟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直到剛才聽到他自曝身份,“時有塵”這個名字出現的一瞬間她的心髒又是一陣鈍痛。
車内寂靜了許久,時有塵再一次試着聯系應雲歸,仍然無果。岚觀察着他問:“我們以前認識嗎?”時有塵指尖懸停在電子屏幕上方,仔細揣度了一下回道:“見過兩面,應該...不認識?”
岚剛想追問,就見無言突然擡起左手腕,把自動彈出的屏幕湊到幾人前面,屏幕上連接的是9區的中控顯示器,一般是發重要機密通知用的,能連接到每一個登錄在9區的異能者的手環上。
“咳咳。”蓋住攝像頭的東西被移開了,顯示出了一個完整的景象。戴着詭異面具的男人後退了兩步,拎起了一個人的後衣領,把他拽到了身前。
赫獻的視線被淌下的鮮血模糊了一大半,他右眼脹痛緊閉着,左眼微睜看到了面前閃爍的紅光。在他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前,身後的男人開口了:“9區的各位,下午好。接下來要發布一則重要通知,請大家千萬注意仔細看仔細聽。”
“首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次的解說助理,當當!英雄赫蘭夫婦的獨生子,赫獻先生!”
男人把手掌覆蓋在了赫獻沾染血污的發頂,轉頭對旁邊的人吹了聲口哨愉悅地說:“開始吧~”陰冷的能量瞬間流入赫獻的體内,填充了他枯涸的經脈——異能強制發動。
電子屏幕另一端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展開的一片光幕,密度大亮度低,像電影開始前的影廳那樣。“電影”的第一幕,是一位老者咳着血為躺在廢墟之中的人做治療。
“别說話了,睜開眼睛,别睡。”老者的聲音已是虛弱無力,手卻堅持着輸送着能量。躺着的人瞳孔已經渙散,他用最後一絲力氣把僅存的右手搭在老者皺巴巴的手腕上。
“分...部長...算了”他聲如細蚊,鏡頭向右平移了一些,拍到了他的全身——腰部以下已經消失不見,左手僅剩一截大臂,唯一完整的右手也布滿了傷痕。
老者掌心的光芒減弱,再生能量已經徹底消耗,男人的身上再沒長出一寸皮肉。
有虛弱的畫外音道:“分部長,他已經不行了。”老者手心的汗滴落在男人還溫熱的皮膚上,他顫顫地收回手垂在兩邊,佝偻着注視地上髒污的屍體。
“陸紳...有消息嗎?”老者問。
“......”
“沒有,自他攜帶裂變源離開,已經過去41分鐘了。”畫外音竟能聽出明顯的哭腔,“他為了保住這座小鎮犧牲自己,分部長,我們...”
老者:“他是個大愛者。”他撐着地面艱難地起身,有雙手伸過去扶他,被輕拍了兩下推開了,“會有好報的。”“姜達,去把其他隊員都召集過來,我有話交代。”
光幕在這句話結束後暗了下來,幾秒鐘後又亮起。第二幕,是老者面對着十幾個人,鏡頭裡隻有他一張正臉,其餘人都是肩膀及以上的背面,但不難看出他們都受了傷,發梢衣服染着血迹與灰塵。
“各位,遇到這種情況,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協會肯定也沒有預料到通訊居然會被完全切斷。”
“我們已經犧牲了7名同志,鎮上的民衆多虧大家保護死傷不多,敵人也受了重創,隻是我們隊伍中的陸紳同志孤身攜帶裂變源離開了這裡,我們要去找到他,帶他一起回去。”
“在那之前,我先和大家道個歉。”他朝衆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因為我區的管理不當這片區域動亂至此,這次任務也由此而生,對不起。”
底下有人出聲:“不是分部長的責任,不用這樣。”“是啊是啊,我們還得謝謝分部長呢。”“之後就會好的,我們已經徹底鏟除這裡反叛勢力的據點了不是嗎。”
畫面突然被切斷了,然後馬上開始了第三幕。
衆人在山腳下發現了任務小組專用的能量記号,一直向山上延伸。“太好了!有記号說明陸紳他還活着!”“肯定就在山上!走,快去找他!”他們喜出望外地爬上去,循着記号進了半山腰的崖洞,在那裡面找到了背緊貼着牆的陸紳。
他見到夥伴們并沒有欣喜,反而是驚恐地踉跄起身:“走!快出去!”可是來不及了,深處已經發出了爆炸的巨響和坍塌的動靜。畫面中地動山搖,晃得看不清人影,有人想用自己的能力,卻發現彙聚不起一絲能量。
畫面又暗了。
第四幕是上帝視角,鏡頭從上而下俯拍。留在洞外的一部分人反應過來,用異能撐住山體,然後去找進洞的另一部分隊員,最終隻帶出了破碎的身體組織,勉強拼湊出了11具屍體,加上洞外的12人,還有6人連碎片都無迹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