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劃過一個個長長的刻度，白晝一寸寸攀爬到黑夜的肩上，初升的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在床上熟睡的青年身上，黑暗被驅逐，消失在光明的深處。

溫暖的陽光籠罩，輕輕覆蓋在青年的薄薄的眼皮上，陽光下纖長的羽睫根根分明，末端處微微翹起，在清秀的面上投出一片陰影。

空氣中細小的塵埃舞動，似是被驚擾，青年眉毛皺起，鴉羽輕顫，擺脫了周公的糾纏。

打工人的生物鐘迫使他睜開了眼，米易睡眼朦胧，看着陌生的天花闆有些愣神，稍頃，思緒回籠。

洗漱完走到客廳，柴茗還在昏睡。

米易沒有虐待病号的習慣，随手拿了件外套出門買早飯。

——

狹小的沙發容不下高大的身軀，沙發墊的隆起不符合人睡下的弧度，高燒引起的疲倦和受傷的身體時時刻刻折磨着人的神經。

柴茗睡得很不好，疲憊的掀開眼簾。

身上還蓋着毛毯，眼前的一切沒有變化，還是昨晚的樣子。

柴茗伸手捏了捏鼻根，試圖緩解一些疲勞。周圍的一切讓他确定自己重回22歲，失憶的自己被米易撿回去，受盡蹉跎。

所幸，他沒有失憶。

許久沒有受過糟糕環境的柴茗有些不習慣，他揉了揉昏沉的腦袋，摸到了頭上的繃帶，似有所感，柴茗看到了不遠處茶幾上的退燒藥和杯子。

額頭被繃帶裹住，柴茗無法觸摸，感覺了一下身體，似乎還在發燒，他沒有客氣，拆了一粒藥就着杯子裡冰涼的水吃了下去。

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冰冷的水滑過喉嚨，耳邊不遠處傳來開門的聲音，柴茗聞聲望去。

米易回來了。

——

米易換鞋進屋，看到柴茗醒了，就沒有把買來的早飯拎去餐桌。

“醒了？”

米易把手裡的一份豆漿包子放在柴茗面前。

“呐，給你，快點吃。”

白色的熱氣驅散了初秋的寒氣，氤氲着上升，又消散在空氣中，柴茗看着塑料袋發呆，剛吃完藥的腦袋似乎還沒開始運轉。

米易手上的動作沒停，拆開了屬于自己的那份早飯的塑料袋，春筍般的手指白皙得和那胖胖的面皮不分上下。

“怎麼？怕我下毒？”米易咬了一口包子挑眉看着柴茗，調侃了一句。

陽光沿着柴茗的頭發絲兒流淌到他蒼白的皮膚上，暈出微微的紅，冷峻的眉眼籠罩在這團光裡，叫人看不真切，面前的包子和豆漿霧氣蒙蒙，他的唇色很淡，病氣讓唇泛白，有種不切實際的朦胧感，看不見清也捉摸不清。

柴茗似乎才反應過來，慢吞吞看了米易一眼，黑色的瞳孔像是暈不開的墨團，裡面寫滿了米易看不懂的情緒。

柴茗骨節分明的手端起豆漿，“怎麼會。”

米易沒接茬，拿起手機邊玩邊吃。

吃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麼，米易立刻嫌棄地開口，“你不會是遭到打劫了吧？”說完還上下掃視了一圈柴茗看起來結實有力的手臂，似乎在暗示他中看不中用。

“……”柴茗有苦說不出。

柴茗：“沒有。”

米易毫不客氣：“那你身上的東西呢？”

柴茗沉默：“…………”

沒法反駁，東西都被那個打傷自己的人順走了。

米易了然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東西丢到柴茗懷裡，“給你的，但不白給，要還錢的。”

柴茗接住，是部新手機，裡面插了電話卡。

他瞬間怔住，上輩子的米易可沒有這樣對自己，隻是勉強給了部舊手機用來聯絡和給他打錢。

米易憤憤咬牙，“傷好了就滾去兼職，打三份。”

他用的花呗買的手機，讓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索性債多不壓身，反正主角要打三份工，不用白不用。

想了想自己的反派人設和劇情，米易補充道，“以後每次兼職的一半錢都給我。”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做兼職的。”

柴茗的聲音很好聽，像低沉的大提琴在演湊，或許是因為病了，他的咬字很輕，像是在耳邊呢喃，又像是捕獵者收網前的預告。

米易像個機敏的小動物般不自覺輕顫了一下，頭腦裡面的警報拉響。

可是面前的男人面色蒼白病弱，哪有什麼危險？

米易輕輕晃了晃腦袋，抖去那種感覺。

“辛苦了。”米易像領導巡查似的點頭，“最近我也沒什麼行程，我也會去找個兼職的。”

“嗯嗯。”

柴茗吃完最後一口包子，随意點頭。

他并不覺得眼前這個人會去工作，隻是嘴上說說罷了。

米易自顧自吃完，看了眼茶幾又看了眼柴茗：“挪過來，待會兒我給你換藥。”

之後就去水池洗手。

留下柴茗坐在沙發上。

——

上輩子，柴茗雖然也是被那個人撿回家，但情況要比這次糟糕多了。

柴茗摸了摸自己頭上包紮得很專業漂亮的繃帶，心情有些複雜。

看着茶幾上換下的繃帶，柴茗沉默不語。

上一次，自己可沒有被包紮得這麼好，那個人以家裡沒錢為理由，給自己用了舊衣服草草包紮了一下，更别提什麼消毒了。

自己當時也發燒了，那個人沒管，因為家裡沒有備用藥，也沒錢買藥。

而這次，情況好像不一樣。

——自己吃了退燒藥。

柴茗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那盒拆封了的退燒藥，想來自己之前嘴裡的苦澀就是因為吃了藥。

回想起剛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嘴巴好像是被封住了？

柴茗坐在沙發上陷入沉思。

突然有什麼東西砸過來，柴茗條件反射地抓住，眼神兇狠地望向源頭。

——是米易扔來的衣服。

“幹什麼？”米易被那眼神吓了一跳，随後嫌惡開口，纖細的手指捏着鼻子，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防水敷貼扔過去，“快去洗澡換衣服，臭死了。”

柴茗再次接住：“……”

或許這個人隻是陰晴不定而已，做事根本沒有邏輯。

重來一次，不存在什麼不知道衛生間在哪，柴茗拿着衣服去洗澡。

米易站在原地盯着柴茗的背影若有所思。

——

【吓死我了，柴茗那個眼神差點讓我沒繃住。】

米易拿出手機随意滑動，語氣帶着些埋怨。

系統倒是接受良好，安慰自己的宿主：【畢竟是主角嘛。】

系統一晚上學習了很多人類社會的東西，它了解到鼓勵可以讓人更加努力，于是在米易的腦海裡放煙花。

【宿主已經完成的很棒啦！】

米易撇撇嘴，讨價還價：【這個反派非當不可嗎？我根本不是那種惡毒的人。】

系統有些為難：【不行欸，OOC的後果很嚴重的。】

米易：【多嚴重？】

系統：【電擊。】

米易：【……好吧。】

告辭，沒想到死了還能遇到楊永信。

“等等！”米易反應過來，“他現在去洗澡，我剛剛給他包紮算什麼？！”

系統的算法很強大，對宿主的問題有問必答：【算不算，都算是愛？】

系統雞同鴨講，用了句歌詞作為回答，還唱了起來。

米易：“………”

米易：“閉嘴。”

——

【系統：請在三分鐘内奴役主角柴茗并指責對方。】

柴茗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米易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米易：……

趕着去上吊嗎這麼急。

米易：【這根本不是什麼具體的任務啊。】

系統：【我也不知道呢宿主，我也是第一次。TAT】

米易：【……行吧，那我就随意發揮了哦？出事了你得幫我。】

系統忙不疊：【好的好的，我來兜底！】

柴茗已經吹好頭發，走過來正要坐在沙發上。

他的額頭敷貼的敷貼沒撕。

“喂，我說。”米易放下手機順手鎖屏，陰恻恻的聲音響起，“你别坐。”

“？”

柴茗不明所以，但聽話的原地站着沒動。

“去把沙發套換了，去洗。”米易對着柴茗睡過的沙發擡了擡下巴，“那個毯子也拿到那邊髒衣籃，别忘了洗。”

柴茗：………

柴茗按照米易的意思，将毯子抱到陽台的髒衣籃裡，乖乖拆沙發套。

米易将拿來的幹淨沙發套放在單人沙發上，等柴茗套上。

【系統：任務進度50%】

耳邊響起任務進度提示音，米易若有所思。

系統撒花：【蕪湖~宿主好棒！】

米易看着賢惠的主角，一隻潔白的手托着精緻的下巴，認真思考。

“柴茗。”米易第一次叫主角的名字。

聽到自己的名字的柴茗手上的動作一滞，随後又自然的繼續套上新沙發套。

柴茗根本沒和他說過自己的名字，此時離他那個蠢弟弟聯系米易還有一段時間，在這之前，米易怎麼會在沒有試探自己的情況下知曉自己的名字？

難道，上輩子自己後來調查到的東西有問題？

柴茗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猜測，米易并不是一個好的合作對象，他貪婪虛榮，欺軟怕硬，弟弟就算再蠢也不會選他。隻是碰巧撿到了自己，而後被弟弟聯系收買。

所以，他是怎麼提前知道我的名字的？

柴茗低垂着眉眼，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手上的動作不停。

米易對于自己已經暴露的事情毫無所知，繼續開口：“你那個敷貼，為什麼不撕掉？”

“啪”的一聲，米易一邊冷哼一邊将手機摔在茶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