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那個十分兇的白色靈魂嗎！？

幾乎是出于一種本能的生理反應，百鬼丸轉身就朝着自己熟悉的靈魂方向猛奔，成功降落在了熟悉的白色靈魂之中。

剛剛賺了一筆大的，心滿意足拎着自己小錢袋子的傑森被從天而降的百鬼丸砸了一個滿懷，略顯狼狽地坐倒在了地上，而後什麼也來不及說，又被百鬼丸扯着手腕就往遠處跑。

“等等！等等！等等！”猝不及防的傑森被百鬼丸扯了老遠才被放下，好不容易洗幹淨的褲子上滿是灰塵。

“見鬼！你知不知道我——”他怒氣剛起，又見着十分乖巧扯着自己衣服下擺坐在他面前的百鬼丸，心中一塞。

“算了。”傑森呼噜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洩了氣，“就算罵你你也聽不見聽不懂，還正好省點我的口水。”

他自言自語安慰自己，看着百鬼丸淩亂的黑發又伸手整理了一番。

他趁着功夫特地去買了一個皮筋，便宜的小商店隻有一些别人挑剩下的東西。

粉紅的蝴蝶結，在黑色的發絲之間格外顯眼。

傑森笑得前俯後仰，四肢都是刀刃，殺起怪物來氣勢洶洶的家夥，頭發上卻是是一個粉嫩的蝴蝶結！

甚至還随着人的動作而來回顫動，存在感十足。

“我就原諒你不聽我話了！”傑森擦了擦自己笑出來的眼淚，驕傲地拿出來别在腰間的小袋子，沉甸甸的，裡面都是美元。

“市區裡不知有哪個傻闊佬居然将一輛蘭博基尼停在了廢棄的停車場就不管了，要不是周遭時不時有人經過不好偷輪胎，我一定要把他輪胎一起卸了！”

傑森蹲在百鬼丸身邊，興沖沖地給旁邊的少年講述着自己的英勇戰績。

“不過我把車上所有能拔出來的零件都扭開了，果然有錢！那一袋小東西比我偷四個輪胎還要賺錢！”

傑森停頓了一下，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錢袋，擡頭仰望從複雜的巷子間露出的陽光。

“你說，我們是不是要轉運了？”傑森說道，“在此之前，我幾乎要信了所謂的命運，我會在一輩子生活在這個肮髒的小巷，到中年的時候或許跟我媽一樣會沾染毒品，而後又會和我爸一樣，犯了什麼事被抓進監獄，孤單一生。”

傑森幹笑兩聲，卻不知道在笑誰，“現在看看，我又有了一個小家，我有了一個武器，還有了很大一筆的金錢！

你知道嗎！這甚至能讓我賄賂那個該死的門衛，蹲在窗戶下聽人家講課！”

百鬼丸聽不見傑森在說什麼，但是他摸了摸在自己頭發上的奇怪物體，又看了看十分活躍一跳一跳的白色火焰。

不自覺間，嘴角悄悄勾起。

這是人類最基本的情緒，開心。

傑森仿佛看見了新大陸一般，朝着百鬼丸猛沖過去，他扯着百鬼丸的臉，一雙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滿着屬于這個年紀的好奇與頑劣。

百鬼丸的臉被扯成了奇怪的形狀。

“原來你有其他的表情啊！”傑森打量着微笑的百鬼丸，内心莫名湧起了複雜的情緒。

他看着因為他的逼近而表情又恢複那副僵硬的百鬼丸，手不自覺地摸上了少年的嘴角。

“你是不是，不知道這些情緒和表達。”

想也是，一個沒有五官沒有皮膚，幾乎沒有感知外界的器官的人類，又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情緒，又怎麼會表達呢？

傑森突然死死抓住了百鬼丸的手掌，木質的義肢僵硬，冰冷，絲毫不像人類。

他将百鬼丸的雙手摁到自己的臉上，帶着他感受着自己嘴唇的幅度。

傑森心中莫名湧出一股執念，一種強烈的不甘心，不甘心一個會體諒他人情緒，一個會帶着自己遠離孤獨的黑暗的人卻感受不到情緒，甚至做不到表露自己的情緒。

他想證明一件事，不僅僅對于他，更對于百鬼丸來說。

“百鬼丸，這是微笑，這是人類正常表達開心的情緒，”

“百鬼丸，你是人類。”藍色的眼睛直視着面前無神的褐色雙眸，“你不是木偶，對着我笑，百鬼丸！你不是已經找回屬于你的皮膚了嗎？！”

傑森明知道這對于百鬼丸來說是強人所難，但他此刻卻執拗地站在原地，維持着相同的姿勢。

“笑啊！百鬼丸!”傑森努力地讓自己開心起來，他不知道百鬼丸是如何感應到自己情緒的，但是，他對着百鬼丸擴大了自己的笑容。

木頭的觸感在自己臉頰停留。

面前木偶一般的少年站在了原地，面部僵硬，仿佛剛才微笑僅僅是傑森的幻覺，而他不過在癡人說夢。

“嘿，百鬼丸。”

幾近漫長的等待，傑森放棄了，他轉過身，閉上了雙眼，而後又睜開，他苦笑着安撫自己：“我又在強求什麼呢？明明什麼都沒有改變。”

他擡腳往前，卻在邁步的一瞬間被抓住了。

咚咚——

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懷着一股不敢置信，傑森緩慢轉身。

那個木偶一般的少年，那個從頭到尾都在透露着不幸的少年，他站在陽光之中，朝着自己微笑。

微風拂面，帶着黑色的發絲飄揚在空氣之中。

“哈——哈——哈！”傑森猛地上前，抱住了百鬼丸。

他笑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該死的命運，戰勝不了你！也戰勝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