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他倆回家就能喝上冰啤酒了。
問題就是倆人都沒帶鑰匙。
一個想着反正家裡有人,另一個是找人太着急了。
站門口餓着肚子等開鎖公司的時候,姜嶼臣忽然有些後悔,早知道他也藏把鑰匙在牛奶箱裡了。
省的現在不僅回不去家,還得看人臉色......
駱肇從剛才看到他表情就不算好,從人手裡把啤酒接過去的時候還說,“腰不好還拿這麼重。”
上到樓梯的時候又道:“出門之前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他真的對姜嶼臣這樣心有餘悸,每次隻要回身看不見他,尤其是剛才那情況,自己心口那根神經随時都可能繃斷。
姜嶼臣理不直來氣也壯,沖他,“我就下樓買趟東西,統共不到十五分鐘就回來了,這有啥好說的。”
駱肇看着他也不說話,和開鎖公司打完電話的時候幹脆都不站人旁邊,直接跑樓頂曬衣服的地方坐着去了。
姜嶼臣本來在底下玩手機。
借着屋子裡的wifi刷小視頻,刷着刷着隻剩下百分之十的電,揣進褲兜裡後,擡頭往樓上看了眼。
駱肇還坐在那。
兩條腿伸到底下一節台階,弓字步大開着,沒玩手機也沒幹别的,偶爾朝後頭天台一瞥,又轉回來,杵那發呆。
姜嶼臣往他那看了不止一次,猶豫了會後,從透明塑膠皮裡拿出兩罐啤酒。
走過去遞給他說,“喝點。”
“不喝。”駱肇煩躁地把他手推開。
這樣帶着野性的兇樣子在駱肇臉上已經很少見了,姜嶼臣完全沒給吓到,相反還覺得挺懷念的。
冰冰的啤酒往人臉上一怼,“行了喝點,下次跟你說,不管出門幹什麼都告訴你,行了吧。”
他這句話說着尾音帶了點笑,說是這麼說了,半點可信度都沒有。
駱肇依舊沒吭聲,但還是從人手裡把啤酒罐子接過來。
天台往下還有半層樓的高度。
姜嶼臣坐在他下面的幾節台階上,也拎起一罐怼嘴上,爽利的“啊”一聲,全身上下都舒坦了。
蘇栀以前工作累了,也很喜歡坐在天台的台階上喝冰啤酒。
姜嶼臣擡頭往天台那頭去看。
從門這邊可以看到外面半邊的天,已經快黑完了。
姜嶼臣拿着啤酒瓶子,身子往後靠靠,仰頭問他,“駱肇肇,你想過你爸媽嗎?”
本以為對方會直接否定。
結果駱肇沉默了會,卻說,“以前想過。”
姜嶼臣有些驚訝地挑挑眉,“他們那時候對你好嗎。”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問題根本不該提。
怎麼可能好,要是真好的話就不會在駱肇剛出生以後就走,把他丢給賭徒老太太,任他在村裡被人撚來撚去也不管。
駱肇聲音很淡,“不記得了。”
面都沒見過幾次的人怎麼會記得,除了知道自己是經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以外,腦子裡隻剩下空白的麻木。
血脈對于毫無交集的他們隻是生物指标上的一緻,其他的什麼也說明不了,駱肇現在在乎的人隻有一個。
想發生關系,擁有關系的人也隻有這一個。
“你父母,他們年輕的時候感情就不好麼?”駱肇問他。
姜嶼臣捏着啤酒罐子想了一下,說,“年輕的時候應該還是好過的吧。”
不然也不會結婚,也不會有他了。
駱肇:“那後來為什麼會分開?”
從剛才他也能看出,姜嶼臣的父親對他和他母親并不好。
“觀念不和吧。”
姜嶼臣手裡這罐啤酒見底了,又拿了罐新的,再度開口時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當時不像現在,所有建築師無論男女都要住在工地裡,蘇栀雖然是受建築局派遣,有專門的員工宿舍,但總是有閑話傳出來。”
那個時候姜嶼臣還小,不理解那些人嘴裡的惡意,後來大一點才知道,那些什麼:
——人是大學生,那點東西咱們這些人哪學的會啊。
——她老公不是挺有錢的麼,怎麼還來我們這吃苦。
——都是工地裡幹活,她一個女人比我們這些搬磚的工資高多了,差不多得一萬多塊錢呢。
——誰要人比咱們有本事呢。
......
根本不是什麼好話。
“那個時候姜遠達事業已經起來了,聽到那些以後,幾次逼蘇栀回歸家庭,不讓她在外面跑工地。”
姜嶼臣一口氣喝完手裡的啤酒,又說,“但她不願意。”
除了五歲以前,之後的生活姜嶼臣幾乎都是在父母的争吵聲中度過的。
那時候他和現在不同,幾乎沒睡過一個完整覺,經常大半夜被盆碗砸在地上的聲音驚醒,吓醒以後就發燒,蘇栀就得抱着他去門口衛生站打針。
母子連心,他每次生病蘇栀也會跟着生,結果就是對方晚上在家照顧他,白天得拖着發燒的身體去工地工作。
後來為了不生病,姜嶼臣幹脆裝睡,可那時候畢竟還小,裝着裝着就裝不住了,飯吃不進去,學也不願意去上。
蘇栀這麼聰明不可能看不出來,深思熟慮後,下決心和姜遠達離了婚。
也許是今天見了姜遠達,把姜嶼臣那些過往都勾起來:“那時候離婚不像現在,有單位的得跟單位報備,報備以後周圍人就都知道了。”
“我們之前住在建築局的家屬區裡,那些人明裡暗裡的說,說蘇栀守不住家,說姜遠達外面早就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