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許念留下的打火機,蓋子裡面果然刻着一個熟悉的‘明’字,看着漸漸駛遠的黑色車尾,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煙,“果然是你!”
嘴角的笑意再也無法壓抑,他咧開嘴笑了,握着打火機,激動的原地蹦跳幾次,四下瞅了瞅,發現沒人看他,偷偷摸摸的親了口打火機,開心的像隻傻狍子。
“阿誠兄弟?”
明誠剛剛走出76号,就在門口遇到了梁仲春,他一臉殷勤的笑,快走兩步,湊近明誠,這次說道:“海關總署的事情,還要多謝阿誠兄弟仗義出手。”
“好說好說。”明誠歪頭提示,“之前說好的。”
“放心,三成,一分不少。”梁仲春拍拍明誠的手,一副把兄弟的親昵勁兒,“我辦事,你放心。”他擡頭看了看天,“都這個點兒了,我請你吃飯。”
“不了,我還有事。”
“哦!”梁仲春指着明誠,了然的拖長語調,“約了晴子小姐,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晴子小姐昨天受驚了,你是該好好陪陪她,這女人呀,隻要你找準時機,那一準事半功倍。”
明誠笑着點點梁仲春,“梁處長這方面經驗豐富,聽你的,準沒錯。”
“诶诶诶,這話可不能亂說,傳到上頭耳朵裡,我這吃不了兜着走。”上層明令禁制官員納妾,梁仲春唬的臉都白了,有些事,點到為止。
“也是,你說這些人簡直就是瘋了,大白天的,就敢當街刺殺,還讓他們給跑了。隻要一想,我這腦袋都大了兩圈。這跟日本人沒法交待啊!”梁仲春杵了下明誠,“阿成兄弟,你可要在明長官面前給我美言幾句啊!”
“這倒是沒問題,可你們也要盡快把人抓出來啊。否則,明長官那兒也不好交差。藤田先生要是施壓,我們一個都跑不掉。”
“所以呀,還得看阿誠兄弟你的呀,你去好好安慰安慰晴子小姐,她要是消氣了,這不是都好說。”
“行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真是病急亂投醫,要你被人暗殺,哄哄就能翻篇嗎?
年前的一次清剿活動,行動隊殺了一人,據梁仲春彙報說,那人便是當日刺殺許念的殺手,是國民D上海站暗殺小組的成員之一。
很快,時間便走到了1940年的除夕。
黃昏剛過,一排排街燈照影,昏黃的燈光與天光交織在一處,天上不時綻放着五彩煙火,天光斑斓地投射到街面上,滿大街的虛假繁榮。
許念從一家蛋糕店出來,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們,舉着小日本旗在街面上行走,皮鞋踩過青石闆上的碎雪,許念攏了攏身上的大衣,謹慎地往前走着,沿途花燈挂滿了樹梢,紅色的彩帶紮在沿街鋪面的屋檐下,天空飄着雪花,看着漫天随風升降的雪花,許念心中頓生出一種戚戚之感。
剛走到家門口,便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許念詫異道:“今天除夕,你怎麼有時間過來?”
“吃飯了嗎?”明誠手裡拎着個用藍布包裹起來的食盒,他拎到許念面前,“給你送點兒餃子。家裡用人包的,還熱着呢。”
許念開門,側身讓他進來。
明誠脫下大衣,搭在沙發扶手上,簡單的西裝三件套,馬甲勾勒出他勁瘦的腰身,輕車熟路的去了廚房,擡手打開廚櫃,從裡面取出盤子和一個小碟子,“還是隻要醋?”
“嗯。”許念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兩隻胳膊交疊搭着椅背,下巴擱在手背上,懶散的趴靠着,背脊彎出柔美的弧度,她就靜靜的坐在那裡,視線随着明誠的移動而移動。
“吃吧。”明誠放好碟子好蘸料,走到許念身前,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
許念仰頭去看他,目光低沉孤寂,她将頭靠在他小腹處,低聲呢喃道:“讓我靠一下。”
明明隻是額頭抵在他身上,可明誠此刻卻感覺整個世界都朝他傾倒而來,身子僵硬了一瞬,不着痕迹的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好似怕驚着眼前人一般,笨拙的擡起手,眼底滿是心疼,一下一下輕拍着她的後背。
不過一會兒,許念便抽身離開,她轉身坐好,拿起筷子夾起一個白白胖胖的餃子,餃子已經不冒熱氣了,她蘸了下醋放入口中,眼睛微微睜大,“三鮮餡的,蝦仁飽滿又新鮮,我喜歡。”
“餃子要再熱一下嗎?”明誠坐在她側邊,倒了杯熱水放到她手邊。
“不用,溫的,剛剛适口。”許念搖搖頭,端起水杯,熱熱的水汽鋪面而來,她輕輕吹了兩下,低頭小抿了一口,又繼續去吃餃子,那認真的模樣,讓人無法想象,她面對的隻是一盤餃子。
“要喝一杯嗎?”許念倚着門框問。
明誠挽着衣袖在廚房洗盤子,碗碟碰撞的聲音,伴着嘩啦啦的水流聲,隻是日常的一幕,卻給這棟房子添了絲家的溫情。
明誠回頭,眼眸含笑,“那我可要選你珍藏的寶貝。”
“我這房間裡,最為珍藏的寶貝,就是我。”
“你呀,整天滿嘴跑火車!”明誠兩隻手濕哒哒的,他沒好氣的擡手彈了下她,水珠飛濺到她臉上,她朝後扭頭躲着,笑罵道:“讨厭!”
“我讨厭?我讓你看我讨厭不讨厭!”
明誠卻舉着濕漉漉的手追着她彈,兩個人在屋子裡打鬧開來,圍着客廳的法式沙發你追我躲,許念舉着個抱枕,瞅準時機反擊一下。
“啊!”突然,她腳下絆到了沙發腳,一個不穩朝下跌去。
明誠回身,笑容僵了一瞬,大驚失色跨步向前,伸開雙臂,将她接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