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縮了下。
“疼啊?”許念放慢了包紮的速度,動作輕柔不少,“忍着點兒,馬上就好。”
許念低頭為他包紮傷口,相柳就那樣毫不掩飾的将所有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眼底的少年心思,不再壓抑。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不想再喊她姐姐,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抹耀眼的紅色身影,住進了他的心底深處,等他察覺時,已然深深紮根,茁壯成長,長成參天大樹。
她總是一襲耀眼張揚的紅衣,在這白皚皚的冰天雪地中,她是唯一的一抹亮色。開心了,會在冰原上起舞,不開心了,便連下幾天大雪,趴在窗邊,聽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
冰海交接處,一座水藍色的冰宮屹立于此,巧奪天工,雄偉壯闊,這是兩人玩鬧時的傑作,他引來海水,而她将海水鑄成冰宮,建成家的模樣。
“來,吃顆糖!”
舌尖甜絲絲的味道喚回了他的思緒,她微涼的手指在他唇上一觸即離,他伸出舌尖輕舔,似乎想要留住那抹溫度,“我不是小孩子了。”
“嗯,我家小寶長大了,是條成熟的九頭蛇妖啦。”許念笑着應和道,手上整理着藥箱,“等什麼時候帶個媳婦回來,你就真的長大了,哈哈哈……”
“我不需要。”糖塊撐的相柳一側腮幫子鼓着,他拉平唇角,飛快瞅了許念一眼,低下頭去,靜靜看向包紮好的白色紗布。
“害羞啦?”許念笑着打趣問:“你在海裡,可遇到過母的九頭蛇妖?”
“沒有。”
“沒有害羞,還是沒有遇到母蛇?”
見他不回答,許念也沒再追問,她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叮囑道:“下次,我若是再靈力暴動,你躲遠一點兒,我不會真的殺了自己的,疼了自會清醒。”
“我不要。”相柳拒絕道。
“喂,是不是我的話你都不聽了?”許念輕輕揪了下他的耳朵。
“你會受傷。”他擡眸道。
四目相對,這一刻,許念猛然間有所察覺。
她收回手,眼睛頗顯慌亂的輕眨幾次,狀似不經意的扭頭避開他的視線。
那天之後,兩人還如以往一般相處,可兩人知道,他們之間有所不同。
漫步在琉璃般清透的冰雪世界,天上雪花揚揚灑灑落下,一陣寒風卷過,柔軟的紅色廣袖随風張揚,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
“相柳,我要閉關修煉,何日出關,我亦未知。”許念準備冷處理一下兩人的關系,不拒絕,不回應,雖然略渣,但這是目前對兩人最好的處理方式。
相柳的世界總是圍着她轉,他沒去過塵世,未經曆過世事,遇到的人少之又少。鬥獸場的日子,帶給他的隻有傷害。而她,又恰巧在那個時候出現了,還救了他。
“阿念,是因為我嗎?”相柳站定腳步,在她身後問道,目光落在她身上,無法移開。
本體為雪女,所以許念給自己起名叫雪念。
“不是。”許念不假思索的很快否認,她回頭,面上露出輕松的笑容,“我偶爾靈力暴動,也該内視一番,解決這個隐患。你不要胡思亂響啦。”
雪花飛舞,風雪吹起兩人的發絲,少頃後。
“阿念,我昨日在雪原上遇到一個神族中人,他說他叫防風邶,是防風家族的二公子,他願将一身靈血靈氣獻于我,央求我可以去防風家照顧他的母親,直至她百年。”說話時,相柳一直緊緊盯着許念的表情。
她笑了笑,由衷為他高興,“那很好啊,你可以去好好看看這方世界,認識更多的人,結交新的朋友。相柳,你的世界不應該隻有極北冰川。”
和我……
妖族的生命漫長,我怕你遲早會厭倦了這方天地,向往外面的生活。
“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
怔楞片刻,她說,“也好。”
“這塊雪玉琉璃玉佩你帶着,若是遇到危險,我會第一時間察覺,盡快趕到。”許念搖晃了一下手上的另一塊,兩塊玉佩一模一樣,玉質清透的六角雪花樣式,細碎的邊刺也分毫畢現,極為精緻。她語調輕松道:“出關後,我也會出去走走,百年來,都是這片風雪,看久了也會膩。”
“不會膩。”相柳接過玉佩,觸手溫涼,“阿念,你能幫我系上嗎?”
她才剛要擡腳朝他走去。
相柳便踏破風雪而來,将她擁入懷中,他聲音清和溫柔,不再掩飾自己的滿腔愛意,湊近她耳邊說道:“阿念,我分的清楚喜歡和感激。不過,如你所願,我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見見外面的人。”
相柳走了,帶着許念送她的雪玉琉璃玉佩離開了。
回想起他發紅的眼眶,許念心下悶悶的難受。
他未向許念索要一個承諾,也未逼迫她必須回應這份感情,他隻是默默的站在那裡,向許念剖開自己的心,告訴她,這裡住着一個她。
直白而赤誠,溫柔又細膩。
“隻會難為自己的傻瓜……”
風帶着這句話,飄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