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難受……”電話那邊,男孩稚嫩的聲音帶着哭意的虛弱。
“朝陽,你别怕,媽馬上回來,你找一□□溫計,就在媽床頭櫃的抽屜裡,你先量一□□溫,裹上毯子,别哭啊,乖。”
“媽,你快點回來,我頭好疼。”
“朝陽,你去門口的櫃子那裡,拉開底下的櫃門,裡面有個白色的塑料箱,塑料箱裡有退燒藥,要是超過三十七度三,你就吃半片退燒藥,别怕,媽很快回來。”
朱朝陽本來一直壓抑的情緒,有了許念的安慰,一下控制不住了,嚎啕大哭,“媽……”
聽着朱朝陽的哭聲,許念真是心疼死了,淚意湧上眼眶,她恨不能以身替之,現在就張雙翅膀,飛回家去。
許念接起電話那一刻,便知曉了此時的時間節點,正是朱朝陽九歲生日那天晚上,朱朝陽應該是發燒了,打電話給周春紅,結果周春紅因為要值班,所以安撫朱朝陽,讓他吃點退燒藥,蓋上毯子睡一覺,承諾她明天一早就回家看他。
結果,第二天忙完工作,聽說朱朝陽已經退燒了,也就沒回去,直到三天後的下次休假。
“李姐,你今晚能替我值個班嗎?我兒子發燒了,我得回家一趟,這個星期六和星期天的班,我都替你值了,你看行嗎?”
周春紅在甯州市郊的六峰山景區工作,周六和周日遊客很多,工作更繁忙。今天禮拜五,兩天換半晚的值班,很劃算。
李姐家就住在市郊,離景區不遠,她騎電動車,十五分鐘就能到。
電話那邊傳來電視的廣告聲,李姐看了眼時間,“春紅,你家朝陽朝陽燒的嚴重嗎?你别着急,我現在就過來,大概十點半到,你等着啊!”
李姐平日雖然有些斤斤計較,也愛貪點景區的小禮品,不過心地還是蠻好的。
許念此時也顧不上省錢了,攔了輛出租車就往家趕。
七月底的甯州,夜晚的風中有股海水的味道,電台正在播放歌曲,許念将車窗搖下來一些,看着遠處點點燈火,思緒慢慢飄遠。
周春紅的記憶裡,小時候的朱朝陽活潑、調皮、愛笑、愛鬧,可自從她跟前夫朱永平離婚後,因為工作原因,她經常連着三五天在景區工作,不能回家,漸漸的,朱朝陽的變得敏感,怯懦,沉默,雖然他學習成績一直是全校第一,可他沒有朋友,還被校園欺淩,過的一點兒也不開心。
這些,周春紅都沒留意,她是個對自己有較高道德标準要求的女人,丈夫出軌,還有了私生子,她即使一個人生活的再辛苦,也堅決要離婚。
會無形中給自己定下各種條條框框,在朱朝陽沒考上大學之前,她不會考慮另外組建家庭,就是怕會傷害到自己兒子。她的人生計劃裡,自己永遠排在朱朝陽後面。作為一個母親,她全心全意愛着朱朝陽,同時也牢牢禁锢着他。
離婚後,她獨自帶着朱朝陽生活,每天辛苦工作,卻從不在兒子面前抱怨,隻會重複要求兒子好好讀書,取得好成績,也是變相的告訴前夫,告訴别人,即使一個人,兒子我也能培養成才。
不會因為沒錢,就讓兒子跟前夫要錢,不會裝可憐,刻意博取同情,也不會阻攔兒子和他爸爸見面,聯絡父子感情。
周春紅,代表了一類離婚後的單親媽媽,萬事自己扛,倔強不服輸。
可她忽略了孩子成長中的陪伴和教育,造成了朱朝陽性格上的缺陷,以至于後來,釀成了不可挽回的結果。
具體發生了什麼,周春紅并不清楚,隻知道,在朱朝陽十三歲的那個暑假,先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朱晶晶在少年宮意外墜樓死亡,一個月後,他父親朱永平和二婚的妻子王瑤,以及王瑤的弟弟王立,在朱永平的水産場被殺。
少年宮奧數暑假班教他數學的老師張東升;他的兩個朋友,普普和嚴良都死了。短短一個暑期的時間,在他身邊,相繼死去了七個人。
自那以後,朱朝陽的性格變得更加冷漠,更加難以捉摸。周春紅發現,他學會隐藏自己的真實情緒,雖然一路輕松考上浙大數學系,可他已經完全迷失了自己。
他殺了前女友,殺了他的研究生導師,反對周春紅再婚,因為他不容許身邊人的背叛,在警察查到他時,他選擇了自殺。
“是我沒照顧好他,在他需要陪伴,需要教育的時候,在他樹立三觀的階段,我這個母親隻會逼着他讀書上進,提高成績,争取考全校第一。朝陽會走到那一步,我這個做母親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請你好好照顧他,我隻希望,他能做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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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62,要票嗎?”司機扭身看向許念,打斷了她的思緒,他将音樂聲音調小了些,電台裡傳來音樂聲,“請記得你要比我幸福,才值得我對自己殘酷,我默默的倒數,最後再把你看清楚,看你眼裡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