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夏鳴星是耀眼的，聚光燈下的夏鳴星更加耀眼，舞台上歌唱的夏鳴星輕而易舉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我把鼻子貼在他肩膀上，聞到了橙花香氣，嘴裡的話咽下去，說：“我嫌你香水味太濃。”

“沒有。是體香。”夏鳴星嘟着嘴說。

在那裡看了一天歌唱比賽，圍了一天的圍巾，我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橙花香氣，回家之後我忍不住甩了甩衣服，洗了頭發，把那股香味洗掉。

在沒有告訴我沐浴露名字和給我看日記本之前，我都讨厭夏鳴星。

過了幾年，夏鳴星真的長高了，比我還要高，他就像小樹苗，一年前還是矮矮的小樹苗，一年之後小樹苗就成為一棵很高很棒的樹木了。雖然夏鳴星身高變化很快，但是這棵小樹苗還是像以前那樣聽話又乖巧。

我扒開一顆棒棒糖，剛剛扒完糖紙，夏鳴星就把大腦袋擱在我肩膀上，說：“姐姐，想吃糖。”

我用糖敲了敲夏鳴星的嘴巴。

夏鳴星舔了一下：“咦。黑加侖味的，好酸。不吃不吃。”夏鳴星皺着眉把那顆棒棒糖還給我。

可怕！棒棒糖上濕漉漉的一塊，我把夏鳴星手舉起來的棒棒糖往夏鳴星那裡推：“夏鳴星！你再這樣子！我就不給你吃了！舔一口還給我？你怎麼還？”

夏鳴星舉起棒棒糖貼了一下我的嘴角，我隻能住嘴，緊緊抿起嘴巴，防止夏鳴星真的塞棒棒糖給我吃。

夏鳴星說：“那什麼，我吃。我給姐姐剝一顆棒棒糖。”夏鳴星一邊叼着黑加侖味棒棒糖，一邊喂我一顆橙子味的棒棒糖。

我吃着棒棒糖，覺得怪怪的。

“怎麼了？”

“橙子味的。味道好重。想漱口。”我捏着棒棒糖說。

夏鳴星也捏着棒棒糖說：“是嗎？你不喜歡橙子了嗎？你小時候說最喜歡我沐浴露的香味 ，我才給你橙子味的。”

“你不知道。我對橙子過敏。”

夏鳴星不信，怎麼可能呢？小時候她那麼喜歡橙子，吃水果都是挑着橙子吃。

“不吃了。”

我把棒棒糖丢進路邊垃圾桶。

夏鳴星沉默地吃着黑加侖味的棒棒糖，跟在我身後。

半夜，夏鳴星睡不着，于是又問：“你真的不喜歡橙子味了嗎？”

“不喜歡。”我怕他追問，又說一句：“你離我遠點！你渾身上下都是橙花香氣。讨厭死了。”

夏鳴星隻能抓住被子滾到閣樓很遠很遠的地方。

夏鳴星在那裡放了一個日記本，半夜翻開日記本記日記。

“5月26日姐姐不喜歡橙子了！大哭！”

如此過了幾年，夏鳴星長大了，我也長大了，于是夏鳴星自己回夏家睡覺，回夏家吃飯。我和外婆相依為命。

有時候夏家爸爸媽媽加班的時候夏鳴星會買了一袋子菜來。

“爸爸媽媽不在，我來你們家吃飯好不好？”夏鳴星像以前一樣撒撒嬌就能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我隻會淘米煮飯。我們兩個人還要等外婆來做菜。

夏鳴星長大了，飯量大漲，我一邊給他打飯一邊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嗯哼，姐姐洗米下了那麼多米，我不吃光光怎麼好對得起姐姐的期望？”夏鳴星一邊搖頭晃腦得意，一邊說。

夏鳴星真的是油嘴滑舌。我皺了皺鼻子。

夜晚，夏鳴星貓在我們客廳看電視，我也在看。

“你不回去嗎？就在門對面。”

“不要……其實，我還想在閣樓睡覺。我不喜歡我家。”

我拗不過他。

我們長那麼大了之後，第一次睡覺。

好像和小時候差不多。

如果他願意告訴我，他日記本上寫了什麼，我會真的很喜歡他的。

我又問：“夏鳴星，你會寫歌嗎？能不能唱歌給我聽？”

“好。”

夜裡很靜，夏鳴星的聲音輕輕地唱着。和校園歌唱比賽的夏鳴星不一樣，現在的夏鳴星聲音更加動聽一點，更加美妙一點。

他歌聲又清澈又透亮，很多人都喜歡他。

我也是。

要是夏鳴星告訴我他日記本寫什麼，我會更喜歡他一點。

我逐漸陷入沉睡，閣樓裡橙花香氣越來越濃。

到了大學，我要去宿舍住了，夏鳴星還天天跑來宿舍樓下找我。

“你找我做什麼？”我有一點不耐煩。

夏鳴星發現我皺緊了眉頭，于是夏鳴星讨好地笑了笑：“和你一起看星星啊？你不知道，今天是難得一遇的雙子座流星雨……”

我不想夏鳴星老是粘着我，而且我很不喜歡他，于是我想趕他走：“夏鳴星，我舍友都打趣我有一個小男朋友。我說不是。夏鳴星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擡頭看着他。

黃昏的陽光還是比較亮的，我看見夏鳴星神情緊張。我又靠近他，說：“以後不要來找我了。我讨厭你。”

“不要。”

“那以後你不能讓我同學看見你找我。以後我們在小樹林見。”

“姐姐。我喜歡你。”

夏鳴星上前捉住我的手。

我想說：“我不喜歡你。”

但是“我不喜歡你。”這句話還沒有被我說出口就消失在我們之間。

我喜歡他，但是我不想比他更早喜歡。

我喜歡他，但是不想夏鳴星瞞着我日記本的事情。

我喜歡他，他應該什麼都告訴我，不應該瞞着我，不應該說他隻把我當成姐姐。

我喜歡他，特别是他唱歌的時候。

我喜歡他，特别是他親近我，帶着他的香氣貼着我的時候，特别是我身上纏繞着他的香氣的時候。

那一天晚上，我和夏鳴星一起跑去外婆家屋頂看流星雨。

星辰墜落，光芒劃破夜幕。

“你許什麼願望？”

“小時候的期望，今天下午實現了。所以剛剛流星雨落下，我許願希望姐姐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夏鳴星讨好地說。

我推開夏鳴星，有一點生氣：“夏鳴星，你好煩啊。我和你呆了一天，渾身上下都是橙花香氣。”

“這有什麼不好的。我很香。你也喜歡。”夏鳴星把我推開的手攬住，抱住我打了一個呵欠。

第二天開始，我們在小樹林那裡見面。

“姐姐，我還想吃糖。”夏鳴星抱住我撒嬌。

我撕開包裝，把棒棒糖遞到他嘴邊。夏鳴星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黑加侖味，不好吃。”夏鳴星把棒棒糖推給我。

我張開口，吃了一口，覺得還好。

“好吃嗎？是不是姐姐嘴裡的更好吃？”夏鳴星湊過來，意味明顯。

“你不愛吃就不愛吃，不要老是這樣子。”我推開他。

“我喜歡。我喜歡這種感覺。你明明也喜歡。”夏鳴星手臂一使勁，把我摟得更緊。夏鳴星得意地笑了笑：“你很早很早就喜歡我了。”

怎麼可能呢。

後來我做了一個夢，夢到夏鳴星喂我吃糖，糖塊很快就融化成蜜糖，甜滋滋的水在我嘴角溢出。

我仰着頭看着夏鳴星，燈光很耀眼，夏鳴星也很耀眼。

夏鳴星有一頭橙發，在聚光燈的照耀下，像暖融融的流動的蜜糖。他祖母綠的眼眸清澈透明，像陽光下的澄澈碧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