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傷情,我連忙遊到井下,手忙腳亂的用繩子栓好背包,安全扣都來不及扣,繩索簡易的繞兩圈,我就扯動攀岩繩讓上面的人往回拉。
他們反應很快,剛扯兩下繩索迅速繃緊上升,但人力畢竟有限,我堪堪離開水面,六須鲇目露兇光,魚身傾斜向上,六條鲶須在水中飄動,猶如水蛇纏繞。
我心說不好,這記仇的玩意兒不肯放過我,我沖着深井大喊
“丢槍!”
話音未落,身後炸起一道巨大的水花,六須鲇竟然淩空躍起,神似電視裡的鯉魚躍龍門,我目瞪口呆,好一個藝術源于生活。
驚訝歸驚訝,我飛快做出反應,抽出甩棍,來不及甩開,直接往腳下一卡,幾乎同時,六須鲇張口咬住我的腳踝,利齒紮進皮肉,靠着甩棍的保護,我的骨頭才沒被它咬斷。
六須鲇很執着,死命咬着不肯撒口,繩索猛的向下一墜,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這魚太沉,加上我的體重,攀岩繩可以支撐,可是六須鲇不可能安分的跟我上岸,況且它的魚頭直徑不短,會卡在井口,掙脫需要耗費大量時間。
小哥的情況岌岌可危,經不起任何耽擱。
想到這,我當機立斷,拔出匕首割斷繩索,沒有我和六須鲇的負重,背包快速升空,有東西擦着井壁掉落,我松開匕首一把接住。
是姗姗來遲的槍,我跟六須鲇一起自由落體,眼看就要掉回水裡,背包上升撞落許多碎石,我突然想起天真他們在柴達木盆地,遭遇巨蟒的那次。
沒别的辦法,賭命吧。
我抓住掉落的石塊,匆匆塞進槍管,在入水前将槍塞進六須鲇的口中,因為疼痛,六須鲇遊動的速度極快,縱使我提前憋好氣,也讓水流沖的七葷八素。
趁着槍身還沒進水,我扣動扳機,魚頭瞬間炸開,氣浪卷成好幾道白色的水柱,裹挾着大量的氣泡,魚肉橫飛,眼前的場景變成慢動作,六須鲇身軀一擺,用盡魚生的最後一點力氣把我甩出去。
另一條六須鲇被震開老遠,我一看活命有望,調動身體所有機能,浮出水面,手腳并用沖上河灘,遠遠離開水域。
我癱軟在地,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劫後餘生的喜悅過去,疼痛和疲憊回到身體。
我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借着手電的幽光,勉強看出這裡是一個水潭。
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六須鲇拖着我遊出了這麼遠的距離。
水潭處在一個大型的山體空腔中,岩壁上有許多黑斑,估計都是溶洞和裂縫。
我現在的情況慘不忍睹,肩頭的傷口深可見骨,腳踝腫脹,手臂的紗布也在不停地往外滲血,我幾次想擡手,都是徒勞。
按照我的性格,此時應該會胡思亂想很多,可是我看着周遭的黑暗,大腦一片空白,我靜靜的發呆,眼皮愈發的沉重。
我很清楚,自己一旦睡着,可能再也不會醒來,但我想歇會。
恍惚間,我看到了無數繁星閃爍,群星逐漸彙聚成銀河,浩瀚無邊,畫面被無限拉長,身邊的一切全都消失,隻餘星光環繞。
好想讓小哥也看看這片星空。
這是我心裡唯一的念頭。
死寂一般的空間,傳來一陣悠揚的歌聲,那聲音斷斷續續,不甚清晰,入耳卻有一種極度的安甯。
我緩緩閉上眼睛,陷入沉睡。
再度睜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暖懷裡,手臂在身側圍了一圈,我的手背上覆蓋着另一隻手,那手的兩指奇長。
肩膀和腳踝的傷口都已包紮上藥,我小心翼翼的掙紮起身,渾身酸痛的厲害,小哥靠在牆邊閉目養神。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種場景,我第一反應是去探他的鼻息。
小哥從不做多餘的事情,哪怕他突然鬼迷心竅,愛我愛到發狂,也不可能趁我睡着就開始談情說愛。
他的舉動不是為了溫存,那隻有一種可能,他身體餘毒未清,感官遲緩,抱着我是因為怕我醒了,他感知不到。
我的手剛靠近小哥的鼻尖,他睫毛微顫,睜開了眼睛,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放到一邊。
“我沒事。”
我半信半疑的擰開手電,他伸手擋了一下,我反手躲開,光線大亮,我看到小哥身上血迹斑斑,大大小小的傷口觸目驚心,有些凝結成痂,有些還挂着血珠。
六須鲇雖然難纏,但以小哥的身手不至于傷成這樣,我望着他,語氣難掩憤怒
“毒芹的毒會引發四肢麻痹,你沒有等毒素排清就進入地下河了對不對。”
小哥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的看着我。
“為什麼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萬一有後遺症怎麼辦?!”
我從來沒有用這麼兇的口吻跟他說過話。
一想到六須鲇的兇殘,我就忍不住為他後怕,我拿過背包,找出藥品,想要幫他上藥,小哥按住我的手,示意他自己來。
我見到小哥時他隻剩一口氣了,就算用藥後醒轉,身體能恢複三分之一都算奇迹,他這樣的情況,也敢單槍匹馬的下地下河,真當黑白無常不敢收他嗎?!
好操心,二十歲和一百歲一個樣。
“我一時半會又死不了。”我賭氣道。
“你休克了。”小哥聲音沙啞。
我頓時語塞,半晌才道
“那……那也可以堅持一會的。”
小哥的目光始終凝聚在我身上,我有些心虛,說好再也不慫了,可是為啥我這麼想認錯。
都是該死的條件反射。
“你沒打算活着回去。”小哥道。
“怎麼可能,你問問天真哥和胖哥,我最貪生怕死了。”
“繩子有斷口。”
我算是徹底沒詞了。
為了掩飾尴尬,我随手摸了摸肩上的繃帶,沒想到這一摸就更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