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起的時候，小圓從一片明亮的夢裡醒來。

關掉鬧鐘，嘴邊還是笑容。夢裡，母親、小哲、她、還有程風，多好的夢啊。讓人幸福的歎息。

洗漱完下樓來，剛推門出去，就看見母親在那裡裝早飯——看來今天要早點過去了。

果然，“下來了，喏，飯都裝好了，今天早點去吧。”李玫拎着裝好的早飯過來，笑着，“玩夠了今天要早些過來知道嗎？”小圓點頭，笑着。

将她送出來，“去吧。”小圓走了，李玫也進去忙活了。

天氣陰冷，還不見太陽，行人也寥寥。到程風家，敲門，門開。程風笑着請進，接過東西，小圓換好鞋子，脫下外套。

“冷嗎？”程風問。兩人走到茶幾處，他擱下東西。小圓也放下衣服，點點頭，但還是笑着。

程風也笑着：“玫姨讓今天早點過去，我們吃完飯待會兒去轉轉，然後就去店裡吧。”小圓點頭。程風坐下擺飯，她去了廚房。

倒好水，取了筷子、勺子過來坐下，分好，兩人就吃飯。

吃過收拾了，洗了飯盒，又坐回去。程風道：“小哲昨天還發視頻了，”他微笑着，又低頭看杯裡的水，“他其實還是很想過來啊。”

“唉，”他輕輕歎氣。

她也收到了短信。問她在幹嘛，這邊情人節熱鬧不熱鬧，說明天就是三十了，要她多吃幾個餃子，放煙花，倒數的時候一起跨年。

“小圓，我們什麼時候去看他呢？” “給他一個驚喜。” “一個大大的驚喜。”

什麼時候？很快，很快。她點頭，肯定地點着。

他笑了，摸摸她的頭，她也笑。

坐了會兒程風從抽屜裡拿出膠帶和對聯，還有幾個福字、窗花并一把小剪刀。将對聯拆封，攤開看了，程風道：“把這些貼了我們出去吧。”兩人便忙活起來。先貼福字和窗花，小圓剪膠帶，程風貼。兩個窗戶，卧室門，冰箱，廁所門，牆上的空處都貼了。接着穿上衣服，出去貼對聯。

程風找位置，小圓遞膠帶。将上下聯都貼好，接着是橫批，也粘上膠帶。程風伸長手，遞在中間位置。摁好了，離開一看，很好。再将門上也貼上一個福字，都妥當了。進去放下東西，帶上頭盔，換了鞋，騎車先去海邊。

這時雖然有了太陽，但是昏冷暗淡，融在灰色的天裡。

風鑽進衣服，刺得人緊縮起來。街上飄滿音樂，對聯也貼了很多——有的正在貼。處處鮮豔的金字紅紙和福字，還有招财送福狗。就要過年了啊。

遠遠就看見了，霧藍的海，甯靜地奔湧着。

車停下來，兩人摘了頭盔，走近。沙地已經完全顯露，雪人也可憐得不辨形貌，隻剩小小髒髒的一團了。那些圍巾、眼睛一類的東西全不見了，大概被誰好心收拾了。海與天幾近相同，隻在遠方相接處迷離一線。

陽光昏暗，水波便不似粼粼星河，隻是深沉地湧來。

今日三十，明日便添一歲。對海來說，也是如此計算嗎？我們都要添一歲了，你呢？

海靜靜波動，湧來。

霧一樣的藍，像眼睛一樣。

你好嗎。程風又想起了那片海。

兩人一起望着海面。

後來，他們又沿着海岸線，一直走着。

離開海邊後兩人先回到程風家，帶上飯盒和禮物。又騎車去買了束花，這才去店裡。

店裡的對聯已經貼好了，門上兩個倒着的金色福字。裡面沒人，櫃台後面的飲料牆上挂着幾串小燈籠和鞭炮。冷飲櫃上也貼着窗花，宣傳畫間還有一個送福狗。

李玫邊掀簾出來邊笑着說：“來了，”看見小圓捧着花，欣喜地眼睛一亮。小圓将花遞過來，她笑着一把抱住，又摸了摸小圓的臉。說道：“正好做飯，吃點一起備年夜飯吧。”程風笑着應了，将東西都先放在櫃台裡，和小圓也跟進去看能做些什麼。

老劉正在炒菜，李玫在池子裡刷螃蟹——那抓得哧哧作響聲就是來自它們。洗完的螃蟹已經捆好了，剩下的吐着泡泡亂爬亂動。“好肥啊。”程風說到。

“是吧，待會兒多吃點。”李玫笑。

“我來刷吧。”

“沒幾隻了。小心鉗手，去看看你劉伯伯把菜炒好了端出去，馬上就吃飯了。”

“好。”程風隻能去了。老劉正好炒好菜裝盤，等弄好了，他便端出去。小圓将大家的碗筷都拿出來，到池邊用水沖了沖，先放在一邊。

兩人站着，到老劉又炒好了菜，裝盤，端出去。盛飯，端飯。李玫的螃蟹也綁完了，洗了手，也出去吃飯。

這次老劉沒有單獨盛菜，也沒拿酒，都坐在一桌。

“快吃，快吃。”李玫笑着招呼，就都拿起筷子吃飯。

吃過收拾了，洗了碗。都在廚房裡忙活：老劉處理魚蝦，李玫讓小圓和程風摘洗菜，自己去炸花生米了。

程風兩個洗完菜，又等下一步指揮——去拿了兩個大紅盤，洗水果，擦幹淨擺好。又去取來各式堅果、糖果擺滿另一盤。還有幾盒好煙，另放在小盤裡，弄好都先放在了櫃台上。

接着兩人又出去挪桌子——要将店中間四張桌子并在一起，再在旁邊豎着拼一張。然後，擺了七個凳子。

兩人又進去。小圓去取新的碗筷，都洗淨了，隻拿出去七件放下。

這時門開了，進來兩人。前面那個扛着一大包東西，進來将袋子放在牆邊。看見小圓，輕輕笑了笑。

“小圓！”後面随着的人開心喚着。他捧着蛋糕走近，興沖沖道：“新年快樂啊小圓！”小圓點頭輕輕微笑。

李玫掀簾出來笑道：“小響來了！”先那人喚了聲“姐”，李玫點頭應着。 ——“小圓笑了！小圓笑了！”抱着蛋糕的男人興奮得很，來回搖擺着頭，像個玩具娃娃。“好了，把蛋糕先放下吧。”旁邊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說。

“噢。”他笑着，把蛋糕放在桌上。和程風對視了一眼，就笑着說：“我見過你。”程風響起夏天晚上那次匆匆一瞥，點頭笑了：“我叫程風。”

“我叫徐響，你好啊。”徐響伸出手，程風也伸手握了一下，都笑了。

“小響這身新衣服好帥氣啊！”李玫笑。

徐響一聽更加美滋滋的，轉了一圈：“好看嗎？我哥和我一起選的。”

“好看！更帥氣了！”李玫道。又為徐奎和程風兩個介紹着：“這是小風。——小風，這就是你徐奎叔。”程風問候了一聲，徐奎咧開嘴笑着點了點頭。

徐奎又問道：“王叔來了嗎？”——“我去拿東西。”徐響說着便出去了。

“還沒來，打過電話了，應該快了。”李玫收回看徐響的目光，和徐奎說道。

“嗯，我帶了點山貨——核桃、木耳還有些竹荪。”徐奎笑着，“我去拿一下。”便也出去了。

徐響拎着東西等徐奎鎖上車門跟着一起過來，李玫和程風上前幫忙。擱下東西，徐響又将門拉上，指着那箱子說：“有煙花！好多的。”

“又買了這麼多啊？”李玫掀開看了說。

“嗯，一會兒大家一起放。”徐響笑。

“好。”

“劉叔在後面？”李玫點頭，徐奎便往後走，一行人都跟進去。

“叔，忙着呢。”徐奎進來喚了一聲。——“來了。”老劉應着。——身後徐響也喊：“劉叔！你好！” ——“好！小響！你好！”老劉笑着。

正好門又響起，“王叔來了。”徐奎說着便往外走，除了老劉也都迎了出去。

來人六十來歲，一張微黑的臉，小小的眼睛和鼻子都凹進去。胡子剃得幹淨，短頭發也利落得很。他笑着，連抱帶拎着一兜東西進來。“王叔。”李玫和徐奎一起喊到，徐奎接過老人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

“一些花生和瓜子，還有糖。”——“這不是還有酒嗎。”徐奎看見了說。——“怎麼又帶酒了，店裡多着呐。”李玫說。

老人隻是笑，徐響笑着說：“王叔！你好！”

“好好好！”老人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王叔，這就是小風。”李玫介紹了一下。程風問候了，老王點頭，笑着。一行人又進去廚房。

老劉準備和面，看見老友，就道：“又帶酒了。”老人笑：“喝一杯嘛，過年了，再說你不是惦着那瓶好久了。”老劉也笑，美得直點頭：“和面和面，開幹開幹！”

便鬧哄哄忙活起來。炸東西，備菜，遞調料，拿盤子·····

等到面好了，調好了餡，除了老劉和李玫，又都去包餃子。徐奎擀皮，其餘人包。一會兒就包了許多，隻擀得徐奎冒大汗：“供不上了。”他笑。

“慢慢來，又沒人催你。”老王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