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起的時候小圓睜開眼睛。伸手抹過臉，坐起來，她靜靜看着被子。過了會兒，下床去洗漱。

吃完早點，李玫叫小圓去送早飯。

推門出去，努力沿着記憶中的路一直走，一直走。終于看見了那棟樓。

深呼吸，再走，終于看見單元門。深呼吸，爬着樓梯。

405門口，敲門。門開了，程風笑着請進來。

換好鞋，小圓取下耳機，伸手摘下帽子和口罩。

客廳還是空蕩蕩的，程風拎着早點笑說：“沙發明天就到了。”

兩人一起進來卧室，空調開着，房間裡溫度剛好。程風讓小圓坐下，自己從抽屜拿了本書墊着坐在地闆上，就在床頭櫃上湊合着吃起了早飯。

小圓低着頭坐在那裡，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

三兩口把粥喝沒，收拾完畢程風過來坐在地闆上，擡頭看着小圓。小圓看見程風，他臉上的酒窩深深。

程風仔細看着小圓，認真看進她的眼中。他擡手，去撥她的發。

那隻手輕輕将左側的頭發撥在了耳後，收回去，另一隻手又伸來将右側的發也撥到了耳後。然後，他笑得更加溫柔：“小圓，你長大了。”

耳邊的話語清晰，那雙眼中是盛不盡的情誼。又有風猛烈地吹過來，訴說着，程風在就好了。

他的頭靠在了她的膝上：“小圓，我也長大了。”忽然有淚水從他的右眼滑過鼻梁。

“我們回去好不好？”

他閉上了眼睛，還是有無限的淚水滑下。她感覺到了，輕輕地顫抖。淚水靜靜地落下，心裡隻是一遍遍地呼喊着：程風在就好了。

淚水模糊了一切。

程風在就好了。

小圓離開的時候程風把她送到樓下，看着她離去，站了會兒才回去了。

回到店裡小圓就要上樓去，李玫看她回來正要說話。忽然手機響了，是個陌生号碼。接通了，裡面是渾厚的中年女聲，問到：“喂，你好啊，你這店裡是要招洗碗工嗎？”

“對，是在招洗碗的兼職。”李玫回答到。

“哦好好！還沒招到吧？”對方又問道。

“還沒有，你是要應聘嗎？”

“對對對！你是老闆嗎？”

“我是老闆。”

“哦！你好你好！那個工資真是那麼多嗎？還有那個上班時間，就是中午和下午那一會兒嗎？”

“工資和上班時間就是寫得那樣的，你可以先過來店裡看看，有什麼當面聊也行。”

“哦好！那我下午去看看吧。”

“行！那就這樣，你下午來了咋們再聊。”

“哦好，那先挂了吧，我下午過去。”

“好好，再見。”

挂了電話李玫也不去找小圓，拿起水杯喝起水來。喝完水她笑了，門外陽光燦爛，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她的小圓，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孩子。

午飯點很快來到，忙完後李玫打包了兩份飯菜叫小圓送給程風，順便一起在那裡吃了。小圓拎着兩份飯出門，李玫看着她走遠才回去。

街上行人稀少，隻偶爾有車在路面蒸騰的熱霧裡穿過。小圓走在熱烈的陽光下，頃刻就汗流浃背，仍隻是慢慢走着。終于到了樓下，她重重呼吸，然後踏上樓梯。

405門口，敲門。頃刻門開，程風笑着請進。接過袋子一看是雙人份的，有兩雙筷子。

小圓摘了耳機換好鞋轉過來，整個人狼狽得很。頭發貼在額頭上，露着的額頭和眼睛周圍都像是在水裡泡過似的。整個人散發着濃烈的熱氣——好像黑色衣服裡包裹着的是熾烈的爐火。

程風笑道：“去洗洗吧，這個給你。”他從左手腕上摘下一個黑色發繩遞給小圓。

小圓接過來看着。程風笑了，晃了晃手中的飯：“我等你。”

洗手間裡，摘掉帽子口罩，收起耳機站到鏡子前。鏡中的人滿臉水光，看了看發繩，又看了看自己的頭發。黑黑的頭發垂在肩上，和黑色的衣服一樣，她看着她。

她并沒有紮起頭發，隻是将發繩戴在手腕上，低下頭去用水撲了撲臉。

出來的時候卧室門虛掩着，涼涼的空氣透了出來。小圓輕輕推門進來，掩上門。程風坐在地上，床頭櫃挪到了面前，上面擺着飯。看見她，拍了拍地上的枕頭招呼道：“坐吧。”

小圓沒有挪動腳步。程風看着她笑了：“沒關系的，坐吧。”

見她不動作，他隻好将枕頭放回床上，從箱子裡掏出兩件衣服擺在地上：“坐吧。”

她這才過來坐下，程風将筷子拆開放好。又從牆邊掏出兩瓶礦泉水，一瓶擱在自己旁邊，一瓶擰開後遞給小圓。小圓接過來也放在一邊。

兩個人安靜地吃着飯。程風給小圓夾菜，她都吃了。

吃完飯，将飯盒等都收拾了擱在一邊。程風趴在櫃子上看着小圓：“等招到了人，我帶你去海邊好不好？”她看着他點了點頭。

“嗯···那得先買個摩托車，還得上牌，考駕駛證·····以前我們老說去看海，”他笑得更燦爛了，“你看見了一定會喜歡的。你知道嗎，海是最真最好的朋友，永遠在那裡，等着你來。”

小圓看着程風，覺得他的眼睛好像海一樣。

走的時候程風仍然送小圓下去，臨出門從門後的挂鈎上取下一把黑色的折疊傘。“用這個吧，這樣就不會很熱了。”小圓接過傘點點頭。兩人下來，小圓撐起傘，看她走遠後程風才回去了。

回到店裡的時候，李玫正在和應聘的人說着話。猶豫片刻小圓拿着傘推門進來，李玫也不好說什麼，就看她疾疾走進去了。

“這是······”對方看着小圓背影充滿疑惑。

“哦···這是我女兒，不愛說話。”李玫笑着解釋。

“哦，”對方點着頭，“結婚了嗎？”

“啊？沒有，還小呢。”

“多大了？”

“28。”

“周歲？”

“嗯。”

“28不小了，我們那裡這麼大的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是嗎，···”李玫趕緊把話題岔開了，“對了秦姐，你兒子和媳婦真的同意你出來上班嗎？不是說你孫子還在上學嗎？”

秦姐擺手說：“沒事沒事！我家裡雙胞胎都上初中了。一天都在學校，就晚上回來住。我兒子也不想讓我出來，可我呆在屋裡頭太無聊了，出來掙點是點。我媳婦也好啊，舍不得我出來，可是你說我看着他們起早貪黑的，我也舍不得······”

李玫在旁點着頭聽着，終于逮着空說：“你也不容易，那秦姐你看咱們這裡情況就是這樣。你能接受呢那咱們就說定了，我也不再找别人了，就等着你來上班。當然，你也可以先來試幾天看看。”

“有什麼不能接受的？洗碗嘛！你别看我年紀大點，我幹活利索得很呢！”秦姐笑着說。

李玫笑着點頭，正要開口，秦姐又說到：“那工資是确定是每個月15号發吧？”

“當然！”李玫點頭，“這個你放心，到了15号就發。”

“那就好，那我明天就趕緊辦那個健康證去，聽說下來都得到星期一了。”

“嗯，那今天要不就這樣吧，你先回去，等拿到健康證了直接過來就行。”

“好好，”秦姐起身，邊說邊笑着向門口走去，“那我先回去了，咱們說定了啊，等我健康證到手就直接來了啊。”

“好。”李玫送人到店外。秦姐指着左手邊說：“那我先走了啊。”

“哎，好。”兩人作别，李玫又進去店裡。

直到晚飯也不見程風來，小圓又去送飯。

到了敲門，程風笑着開門請進，并接過飯菜。小圓進去，摘下耳機合上傘，褪下帽子口罩。

客廳裡已經多了張茶幾和一個灰色沙發，沙發上擺着幾個靠墊。窗戶上的窗簾換成了黑色，空調吹得屋裡溫度剛好。